长篇电视小说《房》第二集

黄金和黄酱的故事

文/郁志发

【题记】黄金和黄酱的互换，让海门郁氏人走上了迁徙创业的艰辛之路。郁江福由此忏悔而生发慈善之心，发达之后建立“積善堂”；郁江官助其弟渡过难关体现兄弟情谊，出资建造“土地堂”造福乡人彰显郁家人的善心。

本集故亊发生的时代大概在公元1800年之前，清朝嘉庆年间。

一、小儿子郁江褔和郁陈氏结婚时，被安置在郁家宅西垗里居住，三间瓦房是其父郁永行所建。

一个月后。郁永行请了两位中人，将三个儿子叫过来，召开分家会议，他对儿子们说了三层意思：“我家所有地皮一共4000步（16亩），分成四份，你们每人1000步；家中有些存货，银子和金子。一分为三；”他指着旁边红布包的物件继续说：“大甏里是银子，小罐里是金子。我们老俩就不留了。”他看了三个儿子一眼，补充说：“我老俩口百年之后，这间房子留给江朝，我的那份地皮也给他。”

郁江朝：“我听从爹爹的。”

郁江官、郁江福低头不语，可能认为老爸偏心大哥，老大宅子又好还多得1000步地皮。

郁永行知道老二、老三的心里对他的这个决定不满意，因而进一步作了解释：“老大这几年在海门做官，给家中挣了不少银子，理应房子多一点，好一点。再说，县府知事下来访察，没有像样的宅头，怎么行？这是我老郁家的脸面呀。”又补充说：“将来有一天我与你娘有个三长两短，忙里（丧事）由你们三人共同尽孝。但是每年清明节上坟，由江朝出资摆酒席招待，1000步地皮就是‘坟祭田’。”

听了父亲一翻话，郁江官、郁江福同时抬头：“好咯，好咯。”

根据郁永行话的意思，两个中人起草了分家合约书，三兄弟签字画押，然后推杯把盞，合家欢乐。

二、郁江福结婚的第二年，添了白胖胖的男孩取名士昌。

一天，妻子郁陈氏唠叨：“老爹盖的房子，因同时盖了东宅江官的宅子，手头紧一些而质量较差，你看地基不深，四面单砖墙也没涂上石灰，四面透风。”

郁江福：“有一个窝已经不错了。老爹盖两座宅子很不容易的。”

郁陈氏：“我勿是埋怨你爹爹呀。我们用那甏银子修修房子，像江官哥那样，屋子修得比江朝大哥的还要好。”

郁江福沉思一会儿说：“我俚先不修房子，凑乎住几年。我想用银子再置几百步地皮，田里的收成积存银子，三年之后再修。这叫钱生钱。”

郁陈氏没吭声。郁江福进一步解释：“修了房子不过住得舒服点，但不会增加我家的财富。”

郁陈氏：“好吧，你作主。”

三、其实，前几天西邻沙启高为卖地与郁江福接洽过。沙启高是贫穷户，其妻沙陆氏的父亲一年前病故，母亲长期病怏怏，一个月之前也走了。一年之内两个老人的葬礼，使沙陆氏的哥哥负了一身债，不得已拟将祖传之地出售，沙启高就找到了郁江福。

第二天，沙启高带着郁江福到了他的妻舅家，先看了那块500步田地，郁江福感到不称心的是，那块地地势较低，嘴角一噘，眉头一紧，犹豫不决之意在脸上立马显示出来了。

沙启高见妻舅站在那里尴尬地搓着双手，赶紧打圆场：“地块不是太好，价钱可以商量的。”又补充：“这样吧，可以写个活契，过几年赎回来。”再次对郁江福求救：“孩子他舅欠了一屁股债，大哥你做做好事，帮帮忙吧。”

郁江福依然没有表态。沙启高又出点子：“要不你先买下来，然后，将这500步地皮租给我种，每年交租佃，反正我家的田很少。”

郁江福接受了沙启高的意见，交易成功，500步地皮易主为郁江福，然后沙启高成为郁江福的佃户。郁家和沙家毗邻而居，两家关系甚是亲密。

四、好景不长，沙启高交了两年田租后，第三年突发大水。土地桥的地势北高南低，五谷河的洪水向南岸土地桥一泻而来，加上南面长江水滚滚而来，又加上下了一夜倾盆大雨，昔日良田一夜之间成了芦荡浅滩。各家的财物几乎全被洪水卷走。

郁江福的房子被冲破一面墙，郁陈氏抱住那小罐黄金，与丈夫相对而泣。

第二天雨停后，郁江福踏着水去看望沙启高一家，只见东房头草屋顶上掀开一个大洞，沙陆氏抱着两岁多的儿子狗儿，在西间厨屋里哭泣，沙启高在搬着一个不大的泥甏。

郁江福问：“这是哈么事？”

沙启高答：“半甏黄酱，就剩这点点了。”

郁江福沉思片刻，对沙启高说：“我用一罐黄金换你的那甏黄醤，如何？”

沙启高：“当真？”

郁江福：“决不说假话。”

沙启高窃喜，乃换之。

五、郁江福拿回黄酱后，蘸着草根、树皮充饥，而使妻儿活了下来。虽然天公不作美，第三天又下了半天大雨，但靠那甏黃酱渡过了洪水灾荒。

第三天大雨停后不久，西隔壁沙陆氏大呼：“救命，救命呀！”郁江福夫妇连忙赶过去，只见沙陆氏拉着狗儿站在场心里，边哭边指着全塌下的东房头，对郁江福说：“孩子他爹压在下面啦。”

郁江福看了看倒塌的房子，感到救人比较难，因为西间厨房屋朝东倾钭得很历害，随时可能倒下去。问沙陆氏：“怎么压下去啦？”

沙陆氏：“狗儿他爹饿了好几天了，没有多少力气，今天他偏要修房头的房顶，叫他不要爬上去，他偏不听。”

救人要紧！郁江福叫来了他的二哥郁江官，两人一商量，又请了几个村人，大伙儿用钉耙扒弄倒下的茅草屋顶，不多辰光，快要见底了，一个毛头小伙子，急急抽出一根木头，顷刻间西房也向东倒下去了。

所有人都向后退却几步，只见沙陆氏丢下狗儿，箭步冲向西屋，从倾斜的门框中钻了进去，片刻，抱着那小罐黄金出来了。

六、待到塌房全部清理完毕，已是酉时辰光，只见沙启高合扑趴在那里，己经没有气息了。

沙陆氏哭天抹地求大家：“做做好亊，将孩子他爹埋了吧。”趁着人多，连夜用房顶上的稻草捆住沙启高，埋在屋后的田地里。

黎明之时，郁陈氏领着沙陆氏和狗儿，走进郁江福的家里。…..

一、沙陆氏和狗儿被安顿在郁江福的西房里，郁陈氏用黄酱蘸着煮烂的杂草、麸糠等喂给她俩吃，再加上郁江福捉来的小鱼熬的鱼汤，休息两天后体力逐渐恢复。郁陈氏与沙陆氏姐妹似地相处，士昌和狗儿也玩得很开心。

十天之后。沙陆氏捧着那小罐黄金跪在郁江福夫妇前，声泪俱下地说：“大哥大姐，小女子有两事相托。”

郁江福：“大妹子，何以如此？站起来说。”

沙陆氏仍然跪着：“感谢救命之恩，这罐黄金物归原主，还给大哥。”

郁江福：“千万不可！说起来惭愧呀，灾荒之年，黄酱比黄金有用，值铜钿。我有私心，不该用黄金换启高弟的黄酱，害得你们无以为食。”

沙陆氏：“话不能如此说。”

郁江福：“我决不会收下这个黄金。”

沙陆氏：“大哥大姐，容我再将第二件事禀告。”

郁江福：“快说吧。”

沙陆氏：“我明天离开这里，请你们收留狗儿做儿子，我一个人出去讨饭。三年之后，我回来做牛做马以身奉侍大哥。万忘勿拒。”

郁江福听后搓着双手，无以作答，瞟了妻子一眼。

郁陈氏：“大妹子，此事体大，容我们商量后再议，”扶起沙陆氏：“明天你先不要走。”

沙陆氏：“明天可以不走，但我一定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二、郁江福和郁陈氏回到东房里，郁陈氏对丈夫说：“明日和二哥商量一下吧。”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他俩走进东宅郁江官的家，郁江官及妻子郁袁氏开门迎进去。郁江福向他二哥和盘托出沙氏出走之事的始末，请他出出点子。

郁江官是善于谋划之人，他审视三弟一眼，沉思片刻，心中有数处理此事应从何着手，对郁陈氏说：“此事处理不难，看弟媳妇如何办了。”

郁陈氏听懂了郁江官话中话，说：“人之初，性本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说：“我和狗儿娘亲如姐妹，士昌和狗儿赛似兄弟。就当我家又多了一个儿子啦。”

郁江官：“那就好办了。”

郁江福：“也难办呀，陆氏要出去讨饭三年，活下去是很难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狗儿又失去亲娘，那我更对不起启高兄弟呀。”说着说着，七尺男儿眼中泪汪汪。

郁江官：“是呀，各乡各村灾情严重，出讨也很难维持生活。我有一个万全之策。”

郁江福、郁陈氏急问：“有何好计？”

郁江官：“离开土地桥，往西界寻找新的生存之地。”

郁江福：“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找呢？”

郁江官：“我的一个内侄袁成府，前年去了木行桥置业，那里地势比土地桥要好。我明天去找他。”袁成府是郁袁氏的小弟，又说：“等我三天，一定带回消息的。”

翌日。郁江官向西步行几十里，傍晚才到达木行桥的袁家。隔天，在袁成府的帮助下，在木行桥南一里地定下两垗空地，两者相隔八垗距离。一垗宽度约在40丈至60丈。第三天郁江官离开袁家返程时，又给袁成府一些银子，委托他在每垗地皮中间各盖两间草房和灶头。

三、郁江官回到土地桥后，向郁江福夫妇和沙陆氏讲述了木行桥之行过程及向西迁移的计划，郁江福夫妇深表赞成，沙陆氏向郁江官作辑叩谢。郁江官叮嘱大家：“此事对老爹及所有人保密，以防节外生枝。”

迁移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第二天一早，沙陆氏领着狗儿到东房里，向郁江福夫妇叩头，狗儿奶声奶气地喊：“寄爷，寄娘。”郁江福说：“好，狗儿长大后与士昌一起念书。”

第三天上午，沙陆氏回了她娘家，对她哥哥说：“那块卖给郁江福的500步田退给你。”随手将活契交于她哥哥，并说：“郁先生交代，不要你的赎金。”他哥哥大惊：“何以如此？”沙陆氏对此没作回答，只对哥说：“田里花地全死了，你再种下去。”

第五天晩上，郁江福把郁江官叫到家中，对他说：“老爹分我1000步，加上这座房子全给你。在木行桥置荒地、盖草房所化的银子，不论多少，我也不算给阿哥了。”

郁江官回答：“论价值，我要补你不少，待以后家境好转以后还给你。”

郁江福：“兄弟之情无法用金钱称斤两。这座房子将来送给士明、士林侄儿娶亲吧。”

郁江官：“好吧。你们走时，送你一部独轮车，家中就留下这部车子了。”

四、半个月之后，郁江官带着郁江福去了一趟木行桥，认认路，见过袁成府，一切安排妥当了。

又过五天的五更里，郁江福上路了，他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小家俱小什物，两边坐着五岁亲儿士昌、三岁寄子狗儿。妻子郁陈氏、沙启高的遗孀沙陆氏跟在郁江福后边，两人手挽大、小竹篮子，里面是衣服细软，唯沙陆氏的大竹篮中装着那黄金小罐。这支五人之队，一路向西迁移，走向拓荒创业的昌盛之路。

五、走了一天之后，夕阳西下，他们到达木行桥。

郁江福一家住在东边两间草房之内，三年之后，此地建成木行桥“郁家东宅”。

沙陆氏和狗儿住进西边两间草房之内，并立了沙启高的牌位，守孝三年。之后，沙陆氏更名郁陆氏，正值狗儿启蒙之时，取名郁士盛，寄子成为儿子。三年之后，此地建成木行桥“郁家西宅”。

六、二十年后，郁士昌在郁家东宅上建成“積善堂”，几十年后，郁士昌的后人再建“新宅”、“新新宅”，加上“郁家东宅”、“郁家西宅”，终于完成“木行桥郁家村”的雏型。此是后话，容后再表。

话分两头。本节叙说郁江朝、郁江官的故事。

一、土地桥位于五谷河畔，它的雏形是一片沙地，人烟稀少，土地瘠薄，非沙即洼，茅草丛生。从清乾隆初年开始，因逃难而来的郁姓及毛姓、戴姓、蔡姓人，在这里开始垦荒种地，其中崇明有氏后裔73世郁德林，可能是鲤鱼穴地之故，传至郁永行这辈财富开始大增，成了当地不大不少的财主，在儿子成家之时，他分给郁江朝、郁江官、郁江福可观的房产田地及银子黄金。

二、当年水系不畅，加上土地桥北高南低的地势，种植的庄稼常常因发大水而被淹没，颗粒无收。土地桥的乡民就在五谷河南侧筑了一条泥坝，挡住北来的雨水，但遇到连续阴雨，坝北人家要偷偷掘坝放水，因此造成坝南人家大片农田淹没，坝南坝北常为放水之事闹纷争。

三、因洪水成灾而西迁的郁江福走后的第二天，郁江官去了海门直隶厅，找到他大哥郁江朝，闭口不谈三弟西迁之事，而对郁江朝说：“大哥，事情有点蹊跷呀，这次大洪水，还是坝北人家挖了大坝，而且很宽很宽呃。”

郁江朝：“原来如此。”又问：“我们如何应对？还叫全乡人筑上它？”

郁江官：“填滿它是肯定的。愚弟之见，此非一劳永逸之计，再发大水，坝北人还会去挖开的。”

郁江朝：“有何好法子？”

郁江官：“前几天，我去找到算命的小林瞎子，请他出个主意。”

郁江朝：“他有什么好点子？说来听听。”

郁江官：“他指点，在坝北人家经常破坝放水的坝口上，建一间小房子，供上土地菩萨，坝北人家不敢在土地菩萨头上动土啦。”

郁江朝：“依他之见，要花很多银子的，钱从何而来？”

郁江官：“我想过了，老爹给我的银子金子正好用上。”

郁江朝：“那也算我一份吧，郁家两兄弟合心做事，肯定会成功，”又补充了一句：“不知老三在哪里呢？”郁江官没吭声。

四、填坝、盖房、供上土地菩萨，一切按照郁江官的计划，三个月峻工并取名土地堂，因为它是郁家独资兴建，乡人们叫它“郁家土地堂”，人们常用“进门一老仙，四季保平安”诗句作为它的别称。说的是，有了土地菩萨把守，坝北人家再也不敢在土地菩萨头上动土，从而解决了破坝放水之争，还给本地带来风调雨顺、丰收连连的好年景。“郁家土地堂”也由此而名噪乡里，四邻八乡的人们纷纷慕名前来敬香，祈求地神保佑、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五、随着敬香的人越来越多，郁家又按照寺庙的风格，对土地堂进行了扩建，砌成了雕梁画栋、飞檐朱窗、造型典雅的三关厢房子。正厅三间，塑有土地、观音、岳飞、关公等像，东西各一棣厢房，供有许多佛像。光绪年间，还请来运程法师前来主持。土地堂的外形、规模俨然一座小寺庙。堂（庙）门坐北朝南，门前有个小广场，是周边百姓的休闲娱乐场所。此是后话，表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