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令还是早春,天气还是很寒冷。天从今晨开始就阴沉沉的,风有一阵没一阵的刮着。这会哩哩啦啦不大不小的下起了雨,淋在身上冷嗖嗖的。因去外地几日,想家嘛紧着往家赶,幸好赶在饭点前到了家。想想回家也是自己开火做饭,索性就近钻进一家熟悉的快餐店。许是吃饭的时间没到,平时拥挤的小屋里显得异常宽敞,要了包子混沌,边吃边和老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无意中看向门外,从风雨摇曳的远处蹬过来一辆三轮车,慢吞吞地停在了门口的雨罩下。
原来是平日里在这一片,捡拾废品的老大爷一家。大爷一家三口,老两口七十多岁腿脚都不好,还得照顾因上大学名额被别人占去,而疯掉了的老儿子。平时出来捡废品,老两口都带着儿子,怕留在家里乱跑又乱打人,一家靠政府救济和捡废品维持生活开销。这种天也出来捡废品,兴许不知道会下雨,没带遮雨的工具,把仅有的一片塑料布给坐在车里的儿子盖上了,老两口前半面身子淋了个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老大爷颤巍巍的推开门,拘谨的看着老板说:" 老板,来两碗豆腐脑。" “ 三个人要两碗吗?" “嗯,”他话不多有点不自在。说完,从腰间掏出一个方便袋,方便袋缠了几圈,里面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老人付了钱,瑟瑟的站在那里等待。
“靠炉子那张桌子坐下,先烤烤火,马上就端来”老板说,老人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上,依然站在那儿没动。
老板把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端过来时,老大爷回头瞅瞅外边的儿子和老伴,说“给我吧,我端出去吃吧。儿子不听话,进屋给你糟蹋了东西,赔不起呀。”
“没事,外面这么冷,这会没有客人,屋里也没啥可糟蹋的,进屋吃吧。”“那就谢谢你了老板”老大爷选了个墙角的桌子,放下碗筷,招呼儿子和老伴进来。把儿子安放在墙角的凳子上,老两口一边一个把持着。老大爷翻找背包的同时,我递过泡着的辣椒的酱油调料和小勺子,老大娘颤抖接过,张张嘴终究没有说话,眼里有了一丝泪花。
老大爷翻找出了三个半馍馍,儿子一把就抢过去了两个,一手一个自顾自的吃喝起来,时不时的抬起头冲着老两口傻笑几声。老大爷使劲把馍一点一点掰碎,泡在碗里,拿起勺子把馍往下摁了摁,搅了搅,看看老伴说“你也吃点吧”“吃不了这么多,咱俩一块吃吧”老大娘说。
儿子这时两个馍一碗豆腐脑已风卷残云般下了肚,吃的浑身上下是汤和馍馍渣。老大娘从口袋里掏出毛巾,轻轻的给儿擦擦嘴角和衣服上留下的残渣剩饭,一边笑骂着一边小心翼翼擦着,像呵护新生婴儿般,那么耐心那么祥和。
儿子又把仅有的一碗豆腐脑抢了过去,他们看看儿子又看看彼此,相望的目光虽然浑浊却不失温暖。
我就这么痴痴的望着,心底顿时涌起一股酸楚的疼,不由的眼框发热。
我偷瞄着他们,“老板,给这位老大爷再来两碗豆腐脑,外加六个肉包子我付钱”,我悄悄对老板说。
“包子刚出笼,豆腐脑现成的,全免费快趁热吃吧。”老板说。
老板放下包子的时侯,我又看到老大娘眼睛里又一次沁满了泪光。老大爷连声说着“谢谢,谢谢……”
儿子看到有包子,也不怕烫抓起一个就咬。噗,汤汁四溅,喷了老大娘一身一脸。“没人跟你抢慢点吃,你这武疯子今晌午倒也听话乖巧了。”,老大娘边擦身上的烫汁边小声的说。老大爷抓起一个包子送到老伴手中,老大娘咬了一小口“真香”,老大娘悄悄的对老汉说。老大爷没说话,看看儿子看看老伴,端起碗顺着碗沿,哧溜、喝了一大口豆腐脑。那凸出体外的、仅剩皮包着的喉节快速的上下蠕动了一下,便觉从心底一股暖流慢慢升起,脚底、心里、四肢、脸上就开始暖和起来。
饭点到了,吃饭的人陆续来了。老两口胡乱吃了两口包子,把剩下的包子用方便袋装好,塞进老大爷的背包里,临起身时,老大娘把碗便手放进了洗碗盆里。老大爷着急忙慌的把儿子和老伴搀扶出门,回头把腰间装钱的方便袋放在了柜台上,“老板收好钱,谢谢老板了”老大爷边说边往外走。“不要、不要了,说免费就免费”老板正忙着炒菜呢着急的说。老大爷早就出了门,老板喊我赶紧追出去把钱还给老大爷。
我追出时,老大爷已经蹬出去老远了,我追上他,拉住车,老大爷是争执不过我的只得把钱收下,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谢谢,好人呀”。风雨似乎比进店时大了许多,看来一时半刻不会停,我把自己的伞送给了他们。看着远去的,将要钻进风雨深处的这一家人,我高喊到“路不好走,这一路上一定要小心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