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座山》
父亲是一座山,那里有他的子民,像树,像草,又像人,又好像什么都不像。闲时透过森林的密码,晨时欣许轻薄的烟雾,夜时星澜的暖光,剥开了生命的光辉和成长的不易还有喜悦,留下的只有溪水澶澶、花开的声音、还有温笑的小草。
听说解放军来的时候,哪里开满了很多野花,红红的像杜鹃花。哪时的树很小,嗷嗷待哺需要看护。父亲像个巨人每天方圆百里来回走动,生怕每个小树或者小草看护不周枯萎了。听说那时刚解放没多久,寨子特别穷为了发展那时人们饿着肚子从方圆几十里外爬上这座大山刨地、种树、种林,因为体力不支死了很多人,死的人就就地淹埋成了孤魂野鬼,所以那时的孤魂野鬼比较多,相传半夜三更或者阴雨天气鬼魂都要找一些活人陪陪伴串串门走走亲,乡里八外走过的人都提心吊胆,他们说那个山凹的某个地方,他们说那个十字路口边的半坡,他们说那个大水沟的树下,总之没几个好的都是黑深深的幽灵,几乎大白天人走路都得多留点心眼生怕丢了魂似的,慢慢的几十年树苗开始长成了大树,可是有些人为了生活或者被生活所迫为了生计破坏了森林,搞得那片森林遍地狼藉。
父亲从来不忌讳,为了那使命,一树一草都呵护着不管白天黑夜、冬雪夏雨,经常头顶着一顶蓑笠手背掇着一把柴刀在大山的必经之路来回走动,这是他每一天必须要做的事情,他说他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为了有个遮风挡雨的角落,他说他也很自私因为有一群孩子要供养,他说他的思想没这高度有时就为了这一口饭别计较人家冷眼,他说他有信心因为这是权贵说的也不可能欺负老百姓,他说他很自豪从来没有做违良心的事。缓了缓气接着说他80岁了看了很多事也看了很多人该走的走了、做事名声自在公道,当然了我很多时候也看不惯经常顶嘴抗辩,当然也不全信他的,觉得他也够苦的,够狼狈的,长了一辈子还惦记这么多锁事,只是觉得他还算正直也算欣慰了,当然了最钦佩的就是养活了七个儿子,还有寨上的那一片后花园。
走着走着,父亲变老了,往日巍峨的身躯卷曲了,像粗旷的枯木,压弯的背像一根草,时光的冷漠拍打在他的手上、脸上留下一道道苍疤,没了以前的钢锵。他的子民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草一木经过父亲的悉心呵护变成了大森林,密不透风!可是面对着这一片苍翠繁盛的子民,回望,他应该感到欣然的,可是世间万物烟雨渡舟,人性最大的缺点往往是见不得人好,孔子口:不患寡而患不公,真理还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的,试问孔老夫子生到现在二千多年也没有解决这一事情,其实只要内心坦然宽宏一切天地自在。
父亲偷偷地留下了热泪,那夹着血汗一样的咸涩,用力往肚子里吞去,此刻阴森的森林变成了自私,他老了!他困了!想找一处安埋他的地方,找一处不能再让他的魂魄流离山外变成孤魂野鬼的地方,找一处防爆尸野而不再污染了山里洁净空气的最后一撮土壤。他的子民怒吼着!鄙视着!耐何?父亲还在坚守着,因为这片森林他用了二十多年的信守坚定着森林的成长,那一步一个脚印,那一滴汗一根树的守护启止说停就停,停不下来的我知道他的执念,那是有感情的是用生命去守护的,如果没有当初父亲那一举动,大山上的那一片花园一定是遗失的花园,没有了苍生、没有了灵魂、没有了碧野蓝空、没有了小桥流水,没有了现在的绿水清山就像遗失在它身旁的另一个”翁却”(森林的地名)没有了生息,只有冤魂野鬼,哲人说有生命的物质都是懂得感恩的,那是本源自然的发泄。
回想当初乡里村外的人都觉得父亲傻没有眼光,他们知道因为那时守护这片森林是需要拿命去搏的是真枪实弹的,可是他们没有知道父亲是个硬汉直脾气,他的子孙是很多的、可以有很多条命、简单明了,比如说七条命他们说。父亲是个直人说话不会绕弯路水,上山的人以为自识大体乱挠乱山林砍伐林木影响草木的繁延生长,都被父亲一一修理不管人情权势。那时人们都说父亲的好话“为了森林他拼了”,骂的“他为了这几根树连命也拼了”。
时光倒流仿佛间回到了峥嵘岁月,记得八几年的时候,我刚好七八岁,每天上放学必须抽时间得帮父亲做一些手工活,父亲是个手艺人,一般的木工都会,原先住的吊脚楼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特别自己的木工器具都是自己亲手制做的,器械特别耐劳有些我还保留到现在放在了博物馆以作纪念。那时父亲总是早出晚归,为了生活他必须很忙,巴不得多几只手,还主动为阾里佃租比较远的农田来养家糊口,远的可以爬山涉水来回七个小时,高山上只能种本地稻抗旱抗冷收成比较少,但为了生存那得要干。为了供孩子学习和普通家用父亲练就了一本能耐,比如蒸饭的蒸子、木勺、木汤瓢、鸡笼、马车、扁旦、竹篓等等农家生活用品无所不能。前期的作品五六天堆积,每七天星期日去凯里赶集上集市买卖一翻,多时换回二三百元少时五六十元总之不会空手而归,回时还顺带买一些生活用品或者一些爪果补贴家用,记得当时也经常陪伴他上凯里买卖那也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
过了些年我们也开始长大了,记得九二三年我十二三岁父亲做了一些盘算,孩子长大了得有地方住呀!不能老是呆着这一间半房,当时就五个房间一家人住,一有个亲戚或朋友来得一家人齐一个破床睡,闹还没得个面子万一有个把想成家的连个椅子都没坐何况房间了。那时寨子外出的人还挺少,逢年过节走亲戚特别频繁和热闹,吃新节、苗年节人多就不说了,在整个苗寨父亲的家是属最穷的之一,每当逢年过节或亲戚来访我们都要齐着去隔楼睡,或者睡在一个“垛”上(用杉木板拼成的收谷子的槽),亲戚阾友都觉得养活这帮仔都行了不光棍那上天难,当时也不觉得也没有过不去的左阾右舍,只是后来长大了、成家了、才听到的碎言避语,不过父母也不少折腾,母亲也算是寨子能工巧妇了,染布、剪载、服饰、布衣布鞋无所不能、少时自给自足穿着长大,多的还拿去市场换几个钱,经常寨上的姨妈叔妈都来请教,直致现在母亲还偶尔做些衣布在寨上的集市售卖。
也刚好在九二三年这段时间父亲接了个大活,那是村集体里面外包一片山林两千多亩,为了避免其它风头村委报数一千多亩外包给村内农户承包守护二十年,因时间紧迫加之森林被破坏严重,不加以管理将损失惨重。父亲也是个硬汉更是个福人全村他就一个人站出来接了这个大活。这片山林藏在雷公山副坡上离我们寨子三个小时左右路程,那时成年阴雨和终年极端天气,周围相埃着几个村寨,因环境和生活困境所迫那时这片山林被破坏砍伐严重,所以为了山林的延续和子孙后代的福报村委和父亲达成了盟义相守二十年,从此父亲跟上这片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
二十年后二00三年此时非彼时,西江苗寨已开始菲声中外,旅游开发的冲动已数次迎风惬耳,外面的世界已开始打通了深山的那一扇门。当旧的事物被新的事物不断冲击的时候,新鲜的快感冲破了很多人原有的理智,蜂拥着、攀比着、思想着、不择手段着,所有的安静开始走向了欲望的边缘,每个人都飘飘欲仙一翻。
山还是那座山,人还是原来的人吗!苗语有一句话:山是主、人是客,可是后来我们以为我们是主、山是客、可以随时杀戮的。父亲说他这辈子放心不下的就这片山林,他说他为了一句真言就会跟当地的官员闹得面红耳赤掏根问底,我说他穷怕了老是被低言冷语麻木了,我说他穷傻了变成了一个不懂人情事故的守山人。
父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他这辈子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读的书也少,也没有见过很多世面,听说他得罪了不少权势之人当然了他也从没有去跪拜过权势,他说这年代造假的造势的太多;养家糊口拖儿带女他也是个父亲,他说他只是需要得到他的那一部分,他的那一份辛劳,他的那份认可,当地权贵老是说他不会做人、不会拐弯抹角左右逢圆。父亲拉下了倔强的老脸苦着脸这年代家里没有一个当官的真不行,百路难通、不像毛主席那时儿。如果做一个正直的人也错那这世界乱了乱得一踏糊涂,那什么叫做真人假人!叫生命的价值意义!叫人烟!他说他只是个老实人是一个真实的农民。
记得每一次回老家探望父亲光一样的电灯微弱的总是透过那张苍茫的熟悉的老脸深迥而无耐注视着,他说少开点灯浪费电,暗阴的角落我觉得父亲已经习惯了,他习惯了沉默但遇到我的时候必须寒喧两句,此时只有一柱光照在墙壁最中央的两位主席的画像上还闪烁着微芒的光,父亲老了,真的老了,他等待的那一片光不会老的,他深信就在明天,是的就在明天!今年父亲七十九岁了希望他健康的多活几岁,也希望、因为有了的希望也一直深信明天的希望………
雷公子2020年12月23日待续
编后语:有些人说你写这篇文章是不是带点私欲的渲泄,我说:是的,首先我一直也带着面具生活的凡人,我有私欲的,唯有也只有写一些自己真实私欲感情的宣泄,是非对错!善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