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儿时的旧房子很多年了,常常想回去看看。
梦中常常出现的永远是在旧房子里发生的故事。在缝纫机旁边忙碌的母亲,厨房里炖菜的父亲,在涂涂写写画水彩画的大哥,走路匆匆的二哥,喜欢看小人书的小弟,院落里的太阳花与牵牛花的缠绕永远是最美丽的风景线。隔壁武伯伯烧饼铺子的炉火在星星铺满天空的时候就忽明忽暗的照射到家里,窸窸窣窣的走动声隐隐约约的传过来。让儿时的睡梦又增加了很多的踏实。天空微微发白的时候,武伯伯就推着他的烧饼车来到大街中心,尽管没有吆喝声,但是围着他身边的是很多的人,学生最多。也许在很多人的记忆里都记住了这个个子不高,但是做的烧饼非常好吃的人,最后还有人给武伯伯的烧饼冠名“武大郎烧饼”。无论褒贬,烧饼做的好吃是真的。
住在后院的二大娘永远是一身黑黑的衣服,但是也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一双小脚特别的利落,低矮的小土房上披上厚厚的麦秸。温暖的屋子里连地面都被勤快的二大娘四周刷上了白色的颜料。影响最深的经常看见她是翻跃不高的墙头到隔壁的张大娘家串门。张大娘家里红红的大红柜上摆放的一对蝴蝶永远是我的最爱,个子还没有和大红柜子齐高的时候就常常跑到张大娘家里仰望着那两只美丽的蝴蝶,怎么想也是不明白蝴蝶怎么就飞到大娘家里而且就落户了?稍微大一点才知道了是两个假蝴蝶,栩栩如生的蝴蝶工艺品还是张大娘的七姑娘从天津的婆家带来的。但是,也就是这两只蝴蝶给我的童年增加了很多的快乐和惊喜。
前院的大姑姑家里也是最常去的。但是一般晚上很少去,因为姑姑家里有一个小走廊,一到晚上是黑黑的,常常是必须追随在大人身后才在晚上到姑姑家里串门的。姑姑的小炕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桌子上摆放了很多的小碟子,常常是摆放满满的。微微发胖的大姑父眯着眼睛从一个陶瓷杯里拿出温热的白色小酒壶,慢慢的把酒倒在一个很精致的酒盅里,也是白色的,然后就又微微眯起眼睛抿了一口,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筷子在小桌子上一一浏览着,看着在地上玩耍的我们还常常用喝醉酒的表情吓唬吓唬我们,反正我是害怕的,不知道长着白胡子的姑父是真的醉了还是在和我们玩耍。大姑父喝酒陶醉的表情直到今天我还是经常的想起。以后也知道了让大姑父吃得津津有味的下酒菜也是一些姑姑自己煮的五香小黄豆,干炒花生米,自己腌制的酸白菜,芥菜咸菜等。但是,大姑父有滋有味,陶醉其中的喝酒神态我是记住了。滋润、悠闲、满足,陶醉的大姑父连同他的吧唧声音永远是我记忆里的回忆了。
姑姑的小院落是几家邻居共有的大院落,吃午饭是最热闹的时候了,大家端着碗在院落里吃,常常是你家的咸菜他家的稀粥成为了大伙津津有味吃饭的快慰。二婶家里的小炉子细细的炉烟筒里冒出的尘烟是我们最不喜欢的,在我们玩耍中灰尘就迷了眼睛,但是那个用铁皮做的烧水用的细细长长的筒子,大家叫汆壶,放在炉子里,沸腾的水里常常出现那个顽皮孩子放进去的一块小石头或者一片树叶,当然,挨骂的是院落里的每一个孩子。
父亲、母亲和大院里的邻居们一起用红红的碎砖头把出行的小路都铺的平平整整的。勤快的父亲就承担了打扫大院清扫小巷的任务。吃着武伯伯免费烧饼的伙伴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带给我们快乐、欣喜、温暖的老院。曾经照顾、关心、呵护我们成长的倔强、要强的二大娘,有着两只蝴蝶的好心张大娘,说话慢悠悠性格好的的大姑姑,顶着一个灰帽子的卖烧饼的武伯伯,喜欢迷眼睛喝酒的大姑父,善良忙碌的二婶子,常常叉着腰呵斥我们的那个厉害的五嫂子都渐渐的离开了我们的视线中。还有曾经因为剪辫子而吵架的红红,爱玩耍过家家的英子,喜欢捉迷藏的娥娥,永远哭喊着找妈妈的兵兵都带着童年的痕迹走出了这个大院。
一直想回大院看看,偶尔的经过还是放弃了。忙碌继续忙碌,这件事就这样子放了下来,之后又是紧张的工作、生活,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渴望越来越强烈。心中偶尔想起来,就想着再过几天,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再说吧。
时间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飞去,直到有一天偶然路过,才突然发现,昔日熟悉的大院已是一片瓦砾,父母和邻居们勤劳忙碌的身影随着大院的消失而成为痕迹。记忆中那个不变的大院终于以它刹那的巨变将我们的记忆抛在半空。二十年的岁月,二十年的生活,多少年少的面孔,多少青春的脚步,花季的憧憬,雨季的轻愁,每一间院落发生的点点滴滴,曾经的嬉笑欢乐,曾经的快乐和奔跑,每一个曾经的角落,仿佛还在回响着母亲的呼唤声,孩子们的吆喝声.......
就这样,很多的清晨与黄昏,风里和雨里,我徘徊在废墟上,追忆着儿时的影子,曾经的美丽影记,
也在一瞬间,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仿佛都一下子悬在那里,不知何去何从了。
人类用多少年时间来经营、存留,又用多少年时间来用于精神寄托与缅怀的记忆,原来可以在顷刻间便尘归尘,土归土。
当我们对那些已经消逝的或既将消逝的风景做最后的瞻仰或凭吊时,那些情形更象一个沧凉而绵长的手势——过去的岁月已经流走,现在连记忆的符号也将永久消失,即使我们还能记得清回一回头,也是无可寄托,无可缅怀的了,有时候,这让人难免遗憾且伤感。
那些曾经存在的东西,快乐也好,失望也罢,自然的也好,人文的也罢,都是岁月的影子,帮助我们睹物生情,或者只是享受单纯的愉悦,即使是废墟吧,也维系着一段绵长的记忆,告诉人们自己是谁,来自何方,而一旦它不存在了,记忆也就成了历史。
最敌不过的,怕就是这岁月的流逝吧,沧海桑田,一切转眼成了云烟。

郭振萍,国网康保县供电公司党委党建部副主任,国家二级心里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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