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连锅面

（短篇小说）

――季语秦

他是从艰难困苦的岁月走过来的。

那时候，家里穷，经常为口粮而发愁，一家人经常开水里煮野菜，烤地瓜，以玉米面窝窝头为主食，如果能给玉米面里兑点白面粉或者给野菜上裹个白面疙瘩，都算一顿好饭，不过，那时即便在肥沃的关中平原，家家也都如此，谁也不笑话谁。

如果谁家偶尔能吃一碗小麦面粉的连锅面，对于整日吃不饱饿着肚子的年轻人来说，简直就像过年。因此，连锅面，在那个年代，成了一种渴求和向往。对于他那一代人，无论社会怎么变迁，连锅面已经赋予了一层特殊的感情，远远超出了一碗面的本质含义。

随着年龄的增长，知天命的他，父母都已下世，他更是从一碗连锅面里，能吃出父亲的艰辛，能吃出母亲的慈爱，能吃出家的温馨，能吃出小时候，长辈们对他的期望，能吃出邻里的亲情，能吃出童年的回忆，甚至有时候，当他静下心来时，一碗连锅面竟也能吃的他泪流满面……

总之，只要端起一碗连锅面，他总觉得很踏实，很充足，很暖心，很安心。就像孩童时，晚上睡在老家热乎乎的土炕上，左边是父亲，右边是母亲，即使窗外大风呼啸，雨雪飞扬，他却总能满脸幸福，了无牵挂的酣然入梦。

他和燕儿结婚后，燕儿知道他喜欢吃连锅面，每天都给他做一顿连锅面，当时，他和燕儿租住在远郊的城乡结合部，那里全是低低矮矮的小平房，房子半截埋在土里，地面上只留有不足一人高，勉强能开个通风采光的小窗户，这样的房子是穷苦老百姓集体智慧的结晶，它冬暖夏凉，可以防止撼天动地的西北风的张狂，也可以抵御漫天飞舞的沙尘暴的肆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的房子，相对于城里窗明几净，通有空调暖气的洋楼，租金要便宜的多，所以，这里住着摆地摊的，蹬三轮的，建筑队的农民工，刚毕业的大学生，净身出户的离异者。

他和燕儿上班的地方离住所很远，两头都不通公交车，每天天不亮，他俩就骑着单车，无论酷暑严寒，颠簸在戈壁滩一样的石子路上，开始时，燕儿一直坐在单车的后衣架上，双手合围抱着他的腰，把他宽大的棉袄裹得紧紧的，搂的严严实实，不让一丝寒风灌进他的胸膛，虽然燕儿的双手冻的麻木，没有知觉，但他们脸上总洋溢着幸福，洋溢着甜蜜，后来，燕儿怀孕了，体重直线上升，上坡下岭戈壁滩一样的石子路，他实在骑不动了，燕儿就自己又买了一辆单车，跟在他的身后，一前一后，风里来，雪里去走了十年。

有时候，他回过头，看到骑单车的燕儿扭动腰身，吃力的跟在他的身后，风雨兼程，不离不弃，他很难过，他很感动，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究竟有什么魅力，吸引着一个如花的女人放弃众多的追求者，独独的选择他，而他压根就从来没有给过这个姑娘一天的安逸，从来也没有让这个姑娘在人前有半点的金钱物质方面的炫耀！而这个女人依然死心塌地的跟在他的身后，倔犟的一路走着。

其实，对于塞北的户外骑行者，他们都讨厌春天，因为春天风沙大，车子骑不动不说，几乎天天都是扬沙天气，室外半小时的路程，到达目的地后鼻子耳朵眼睛里的黄沙，就得再掏半小时，即使嘴闭的再严实，一咬牙，咯吱咯吱的，好像牙缝里都塞满了沙粒。

每天早晨，到公司后，燕儿总是先买两块甜酥饼，一人一块，把他的那块放到他办公桌的抽屉里，再给他倒一杯热茶水才离开，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中午，两人在单位食堂凑合着简单填饱肚子，晚饭回到家才是他们的正餐，他坐在火墙边，拨弄着火苗看着电视，燕儿则切好葱姜蒜，捏一撮花椒，滋啦一声倒进滚烫的油锅，煎至鹅黄色，再把韭菜豆腐西红柿倒进去，适量地放好各种调料，爆炒至各种味道咬合均匀后，再倒少许水，盖上锅盖，利用烹和烧水的时间，燕儿要麻利的完成和面、揉面、擀面、切面条等一系列工序。

等面条煮熟，燕儿盛好两碗，端在他面前，挨着他坐下，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吸溜着宽宽的、软软的、筋筋的面条，特别是吃完面，他喜欢喝碗里的汤，酸酸辣辣麻麻的，还飘逸着一缕烟火的清香，绿色的韭菜，白色的豆腐，红色的西红柿，在辣椒油的香辣里粘酥酥的，透着清新淡雅，使他舌尖上的每道味蕾都极力的张弛着，感受着这沁入心脾，融入骨髓的惬意，每天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可以长舒一口气，要么狼吞虎咽，要么细嚼慢咽，像是回到了久违的母亲身边，有一种家的温馨。

炉膛里的火苗伸着舌头，舔舐着火墙，熊熊火焰，激情四射，映红了席梦思床上那厚厚的松软的棉被，以及棉被下半掩半露的一对绣着鸳鸯戏水的乳色双人枕，火墙那面已响起了另一对租客夫妻轻微的鼾声。他把燕儿轻轻的揽入了怀里，忘情的闭上眼，享受着这烟火人生带给他的温情。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平凡而坚辛着，忙碌而幸福着。他和燕儿，日日计算着收入来决定着支出，日子在一种摇摇晃晃的平衡中维持着一种稳定。可世间的平衡，不是一成不变的，总会在突如其来的外因下被打破，继而形成一种新的平衡。

他和燕儿供职的公司开始执行减员增效政策，燕儿被当做边缘岗位的边缘人员，下岗失业了，三口之家的经济，便立即拮据起来，万般无奈的窘境使得燕儿不得不四处打工，补贴家用，她做过家政，做过营业员，做过工地小工，做过酒吧服务生，在纸醉金迷的酒吧里，燕儿见到了各种形形色色的有钱人，她亲眼目睹有钱人的一盒烟或一瓶酒，比她和老公一个月工资的总和还多，她有时也在想，豪哥喝剩下的那半瓶酒的价格，都可以抵上自己老实巴交的老公一年的连锅面了。豪哥是酒吧的常客，待她很好，每次给她小费时，出手都很大方，只是她讨厌豪哥那只在她丰乳肥臀上老是借机揩油的手。燕儿很聪明，总能找到一些理由含蓄委婉的支开豪哥那只手。

她从豪哥的嘴里知道，豪哥上面有人，所以做起生意来强取豪夺，来钱很快也很容易，也就是这个豪哥用钱和前妻离了婚，又用钱撬掉别人如花似玉的老婆，做了自己的新娘，在豪哥的眼里，没有用钱办不成的事，一切好像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正因为这样，燕儿对豪哥敬而远之。

燕儿想，如果彻底离开豪哥，自己家的生活立即就要陷入捉襟见肘，而过度依赖他，燕儿心里自然明白，豪哥那龌龊的不能告人的想法，她彷徨过，她痛苦过，可她更坚定的守护着自己做人的道德底线，她挖空心思地和豪哥周旋着，始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朋友关系。

不管是做什么工作，不管熬夜到几点下班，燕儿每天总能抽出点时间，为他做好连锅面，放在电饭锅里保着温，等着他晚上下班回来再吃，他说，一天里，即使看不到忙碌的燕儿，只要吃到燕儿做的连锅面，好像燕儿就坐在他的身旁，他也就能闻到燕儿的芬芳，也就能嗅到家的温馨。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夜，微醺的豪哥在酒吧包厢里送走了朋友，把一摞大钞摔在燕儿面前，让燕儿陪他再喝几杯，燕儿在豪哥对面坐下，关掉点歌机里嘈杂的音乐，给豪哥要了一杯醒酒茶，豪哥起身紧贴着燕儿的身体重新坐下，一边给燕儿哭诉着自己妻子的不忠，一边夸赞燕儿的美丽和自己对燕儿的相思，从金钱和感情上对燕儿发起了双重攻势，燕儿含蓄委婉的拒绝着，推搡着豪哥那只不老实的手，豪哥则借着酒性，把燕儿扑倒在沙发上，厚厚的嘴唇吻在燕儿光洁的脖子上，燕儿在豪哥的身下大喊着，四肢胡乱的挥舞着，做着无力的抗争，慌乱中，燕儿抓起了桌上的玻璃烟灰缸，用尽全力砸到了豪哥的头上，啊――啊，豪哥用手捂着头，鲜血立即从指缝里染红了豪哥整张扭曲变形的脸，他站起来，狠狠地抽了燕儿一个耳光，摔门悻悻而去。

自然而然地，燕儿被酒吧解雇了，她回到家里，她心里累极了！她不敢告诉丈夫，自己在酒吧里的遭遇，她感到羞耻，感到颓废，她站在镜子前，用厚厚的粉底遮盖着自己脖子上那个该死的吻痕，心里想，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丈夫发现那个吻痕的，否则，她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她在丈夫面前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的惶恐与懊恼！她决定用自己的善良来独自忍辱，独自承担，为的是保全这个不敢再有半点风波，也经不起半点折腾的家，因为她知道，她的家需要什么，害怕什么。

在家修养的这段日子，燕儿天天早早的去早市，采购便宜的食材，精心的为他熬制连锅面，燕儿把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了这碗连锅面里，放在了他的身上，燕儿像是赎罪一样的对他百般的温顺，百般的虔诚，比爱惜自己，爱惜自己父母还知冷知热。

当一个人用心去做一件事时，总会把这件事做到极致。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燕儿做的连锅面越来越香，甚至超越了自己母亲的味道，可他看到碗里依然是他最喜欢的老三样，绿绿的韭菜，白白的豆腐，红红的西红柿，再也没有其它名贵的食材啊。

他就问：“燕儿，你的连锅面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香，有山珍海味的感觉。”

燕儿莞尔一笑：“我是用心做的，所以你感觉到了香。”他也就不再问什么了，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连锅面的清香与幸福里。

天无绝人之路，自从燕儿失掉工作后，他所在的公司因减员增效，实行产品转型，竟起死回生，效益逐渐好转，他也被提拔为部门经理，薪酬福利大幅度上涨，她和燕儿的三口之家，好像一下子也跃进中产阶级的大本营，慢慢的他有了专车，他和燕儿也在市中心买了有空调和暖气的洋房，一日三餐不乏大鱼大肉，可无论吃什么，一到晚上，他总是惦记着燕儿的那碗连锅面，不吃一碗连锅面，他总觉得欠缺点什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随着他的职务的提升，业务接待也越来越多，燕儿知道，他在外面觥筹交错的吃完酒席，不管多晚，回到家总要重新再吃一碗酸辣酸辣的连锅面，因此，燕儿便宅在家里，专职相夫教子伺候他，从早晨他出门开始，燕儿便张罗着他喜欢的连锅面，直到晚上，他前脚刚迈进家，燕儿便把一碗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的连锅面，端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他总是稀里呼噜的吃完面条，咂吧着嘴沉浸在袅袅清香的汤里，忘我而不能自拔。他明白，燕儿的连锅面成了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连锅面对于他，即是一种情节，又是一个习惯，实际上，他已经彻彻底底离不开它了。

要开辟扩大业务，势必要接触更广阔的社会层面，认识更多的人脉，红颜是他一个客户的秘书，人长的及其标致，身材高挑，皮肤紧凑而富有弹性，一双丹凤眼镶嵌在细长而平直的娥眉下，黑色的大卷发一泻及腰，透过若隐若现的卷发，依稀可见那漂亮而性感的鸭蛋形两颊以及厚厚的醒目的烈焰红唇。红颜是在饭局上结识的，不知是不是一见钟情，仅见过一面，红颜就倾倒在他优雅的谈吐和文质彬彬的才情上，他也觉得红颜热情大方，活波开朗，办事不拘小节，不计后果，我行我素，浑身都透着一种奔放和时尚。

他对红颜的好感，使得他和红颜不经意的一次对视，哪怕是一瞬即逝，他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脸火辣辣的发烫，红颜也感觉到了他的窘迫，他的尴尬，不过他愈是羞涩，红颜愈是喜欢他这种羞涩的模样。

终于，红颜辞掉了原有的工作，投奔在他的麾下，整日里和他耳鬓厮磨，出入成双，一起研讨工作，一起开会，一起出差，甚至一起用餐，只有在晚上回家，他把家当成了旅馆，仅仅是习惯性的回家睡觉，而燕儿却依然如故，日日都不辞辛苦的为他做着一碗香喷喷的连锅面，无论他吃与不吃，燕儿都雷打不动的用心去做着这碗连锅面。

逐渐的，他和红颜的关系走的越来越近，从一开始的互相称赞互相欣赏，到互送花朵互送衣帽金银等贵重礼物，再到互相争风吃醋，他一看见红颜和别的男同事说话，就生闷气，红颜看到他和燕儿一通电话，或者晚上要回家吃连锅面就大发雷霆，自觉不自觉地他们已经把自己看做成对方的另一半了。

他为红颜在市区买了房子，完全按照红颜喜欢的风格装修成欧式风情，玻璃幕墙雕刻着一幅幅的西洋油画，全景飘窗，把整个市区一览无余，橘红色的双人床更是被红颜打扮的浪漫而温馨，别致而煽情，拿红颜的话说，除过工作，他俩的业余时间基本都是要在床上度过，所以床必须要精致，因为床就是这个家的灵魂。

他开始经常夜不归宿，他和红颜住到了一起，不过每天晚上燕儿都要打电话告诉他：“连锅面做好了，在电饭锅里保温着”。

他说：“加班，不回家了，住公司了”

他在红颜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没有的激情，他觉得和红颜在一起就是刺激，就是对性的一种渴求和满足。只是他实在和红颜吃不到一起，红颜喜欢吃西餐，吃汉堡，吃沙拉，喝烈酒，他觉得红颜吃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主食，偶然打个牙祭还可以，要把那些日复一日的当饭吃，他实在接受不了。

他几乎天天都饿着肚子，饿肚子时，他就想起家里的燕儿，想起了燕儿每晚做的的那碗连锅面，现在没有了连锅面就没有了家的味道，他总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一点儿也不踏实。

可红颜总是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怀里，逼着他顿顿叫外卖吃西餐，一块牛排或汉堡，红颜总喜欢和他一人一口的咬着吃，他说那样不卫生，红颜便丹凤眼睁的滚圆，又是撒娇又是哭闹，非说他不爱她，他嫌她脏，实在没办法，他也就违心的满脸堆着笑说：“嘴都亲了，还能不爱你，还能嫌你脏”，于是就顺从着红颜，按她说的一人一口吃开了！

长期的饮食不合胃口，他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体重直线下降，他终于告诉了红颜，他只喜欢吃面，不喜欢吃那些西餐一类的东西，于是，红颜便从外卖那里叫来油泼面、蘸水面、旗花面、棍棍面、羊肉面、蘑菇烩面，从网上购来意大利面、日本面、韩国面……不惜一切代价的花了很多心思和金钱，可就是没有一样面让他吃的称心，吃的舒心，吃的踏实。他依然天天置身在一种饥饿的痛苦煎熬中，红颜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决定学着燕儿的样子，亲自动手，生平第一次亲自动手，给他做一碗他喜欢的连锅面。

一阵手忙脚乱的叮叮咚咚之后，他推开了厨房的门，只见大家闺秀的富家女红颜，系着围裙，两只手在和面揉面，脸上衣襟上都是白白的面粉，旁边的电炒瓢里，滚烫的清油已把韭菜豆腐烧成了焦黑色，冒着白烟。

看见他进来了，红颜苦笑着说：“亲爱的，我第一次做饭，让你见笑了，你快出去坐到客厅沙发上耐心等待就行了！”说着就把他推倒了客厅里。

足足等了三个小时，红颜的连锅面终于端上了餐桌，他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皱皱眉头，喉结艰难的动了一下，把面条咽到肚子后，平静的说：“做的挺好的，好吃好吃！”

“是吗？我也尝尝”红颜也高兴的说道。

“呀！呸呸呸，这是什么啊，又咸又酸又辣，味道压根就没烹和好，调料们各是各的味，太烈了，这面条怎么还都沾在一起，咬一口，粘在牙上，里面明显还是生的吗！”红颜尖叫着把吃到嘴里的面条吐在垃圾筐里，撒娇似的嗔怒着说他：“虚伪、坏蛋！”然后，硬拉着他上街去吃顿凑活饭算了！

做饭风波过后，他依旧按部就班的上着班，而红颜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成熟了许多，整日里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一个午后，红颜拨通了燕儿的电话，红颜半天没吭声，就听电话那头的燕儿平静的说道：“我知道是你，红颜，其实我等你这个电话很久了，说吧，什么事？”

红颜对燕儿早知他们之间的苟且之事，竟能这般平静，感到非常惊诧，她竟一时语塞，断续地说：“我只想问问你，他说你做的连锅面很香，你是怎么做的？”

燕儿说：“红颜，你没必要尴尬，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我强求也不会强求来的，所以你好好珍惜你们的这份缘吧！至于连锅面怎么做，我只告诉你一个要领，用心去做，你总会做到别致。只有别致的东西，才会吸引到人。”

电话那头，燕儿喝了口水又说到：“我曾经把他当做我生命的全部，我一天什么也不干，就围着他转，我知道他喜欢吃连锅面，所以我变着法儿挖空心思的为他做连锅面，从他每天早晨一去上班开始，我便到菜市场买排骨，木耳，枸杞，虾米，桂圆等等，回到家我用清水洗干净，然后煲汤，整整煲一个中午，最后捞出汤里的食材，下午我再和面醒面揉面擀面，等晚上他快回家时，我才炒韭菜豆腐西红柿，最后再把炒好的韭菜豆腐西红柿和面条下到中午煲好的汤里，所以，等连锅面熟了端到他面前时，虽然飘逸着各种鲜香，但他看到的，永远都是他喜欢的老三样，韭菜豆腐和西红柿。”

红颜静静的听着，她被燕儿的衷情和城府深深震撼，她明白，她彻底败给了燕儿，在燕儿的面前，她就像一个心智尚不健全的婴儿，她不配跟燕儿争他……

晚上，下班后的他，回到燕儿的住所，看见橘红色的大床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不合适，你不是我的菜，我决定消失了，回到燕儿的身边去吧，她才是真正爱你的人，亲爱的，保重，好好待你的燕儿吧！

他手里攥着那张纸条，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敲开了久违的家门，燕儿给他开了门，手里提着旅行箱，给他说：“我要去儿子所在的城市陪读了，以后也不可能只围着你一个人转了，想吃连锅面，你自己做吧！我的连锅面只给有情有义的人吃，不会留给人渣吃的！”

他的心凉到了冰点，他全身麻木，呼吸急促，他感觉到了他的灵魂出窍，他的灵魂行走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辩不清方向，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虽然心里还想着一碗连锅面，想着她和燕儿租住在窝棚时，燕儿每晚和他围着火墙稀里呼噜吃着的连锅面，那时他们虽然贫穷，但他把燕儿搂在怀里的感觉，很是幸福。

2020.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