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四姐
作者:水清云淡
大舅四闺女,我称四姐。纯朴的农民,长相普通,勤劳、善良、憨厚中有些执拗与倔强。印象中总是笑着。快六十岁了,还是一脸谦卑的笑。
二零一八年腊月十六,五十九岁的四姐走了,离开了这个让她恋恋不舍的世界。
一些零散的记忆萦绕眼前,不能释怀,以文字记之。
记得那是三十多年前,一个漆黑寒冷的冬天的凌晨,十多岁的我坐着马车去送亲,结婚的是四姐,听大人们说,找人算了,要在早四点前把新娘送到婆家。还有一些属相要避讳送亲。婆家不远,一个村子的,到那时,一些人在黑暗中忙碌,只感觉神秘而诡异。
见到了戴花的新郎——四姐夫,中等身材,长相俊朗,一脸书生气,感觉四姐嫁了个好夫君。
后来听妈说,四姐夫是乡村教师,她们的婚姻,得益于县城教育部门工作的老舅的成全,四姐夫在县城进修,可以留在县城工作,但老舅不许,怕他扔了没文化的四姐。进修后,又回了小村教书。
四姐婚后,生个儿子,一直和公婆一起生活,婆婆是个讲究的农村老太,说道颇多。四姐夫上班教书,还当了主任,常常爱喝闷酒,没到五十岁,就得了血栓,生活基本不自理。伺候公婆、四姐夫、孩子的家务活以及种地养畜的农活,从来都是四姐的事。四姐寡言能干,没脾气,也从无怨言。道是听说婆家不怎么待见她。
常常陪妈妈去乡下看舅舅,偶见四姐满身灰尘的在帮舅家干活,笑吟吟的过来陪妈说几句话,就忙着干活去了。
前些年,妈说四姐的儿子和他老姑在天津开发廊,三十多了,还没成家,要回来发展,想在市里买套房子,让我参谋参谋。义不容辞。
见到了四姐的儿子,个子挺高,蛮壮实,长的像四姐,发型新潮,彬彬有礼。我们一起吃饭,他向我叙述着她妈妈诸多不可理喻的农民的思维与习惯,他试图改造她,她满口答应,却依然故我。他很生气,也很苦恼。
我的建议:原生家庭和妈妈不是自己选择的,她们辛辛苦苦养大了我们,要知恩图报就行了。要想改变她们的生活,自己努力,给予家庭经济上的支持,她们的生活自然会改变。
关于买房,我的建议:一定要考虑自己的经济实力和还贷能力,你父亲有工资,但他病着。你妈妈没有劳保、医保,如果失去了你父亲工资的保障,她老了怎么生活,她们都是五十多岁了,你妈妈病了怎么办?他默不作声。
过了些日,妈电话我,外甥相中了凯旋帝景九十多平的房子,问我认识人不,给便宜点儿,贷款给多贷点儿。找了朋友,房款给便宜了一点点,贷款给多贷了一点点。他对我深表谢意。我觉得外甥一定在天津干的不错,有些积蓄。买房后,外甥回了天津,房子让我照看。他嘱咐四姐给我和妈妈送点菜来,四姐来一次,懵一次,她说总也不来市里,不知道咋样横穿马路,不敢走。
不到一年吧,外甥回来了,装修了房子,在中华路租了门脸,开美发工作室。为了表示支持,豁出去了我的头发,他也分文不收我,剪、烫、焗、脱色,我听从他的建议,只要他开,我就一如既往。那阵子我的头发,焦黄的像一堆要着火的干草。实在不敢恭维,我真没介绍熟人去。没到一年,他转租了门脸,又回了天津。又没到一年,他又回来了,这次,他啥也没再干,他拿着四姐夫的工资本,一边还贷,一边支持他在市里品茶看月的生活。他说父亲的工资还得支持父母的往来人情费的。
18年过年,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大哥、表弟、外甥都来妈家窜门,我到时,她们在吃饭,妈叫我到一边,说四姐子宫长瘤了,瞒着那,埋怨我知道咋不告诉她,我知道?想起有次外甥电话我,当时没听到,后来回时他吞吞吐吐说没啥事,想来那次应是在医院。妈和姐们都说得手术,大夫也让手术,外甥不给签字。我觉得一定是子宫肌瘤,她们不懂。告诉外甥去沈阳看看,确诊一下,如果是良性肌瘤,应该不用手术,要是恶性,就抓紧手术吧。
听说是癌,妈很着急,借了四姐一万元钱,让赶紧手术,因为没人签字,妈让外甥签,他很不乐意。不再接她电话。妈和那些姐们也生气,怎么就不签字那,咋就不治那!
发现肿瘤后,拖了有一年,舅的二儿媳妇给联系了县医院,做了手术,术后没有深化治疗,回家静养。手术没花太多的钱,四姐赶紧还了妈妈的钱。她又该吃啥吃啥,该干活干活了。外甥依然啥也没干,在用姐夫的工资还房贷,还添置了一台轿车。
手术后八个月,去年十一月份,妈说四姐又住院了,说活不过三个月了,干农活掰苞米时抻了刀口,自己爬回家里的。肚子鼓鼓的,在县医院住院。我和妈商量去看看,详细了解一下病情,如果真没治了,就嘱咐外甥准备后事吧。
看到四姐,在输营养液,很精神的样子,说话有力,也没见瘦,依然笑着,说吃不下饭,睡不了觉,腹腔积液很多。没有疼痛感。不像重病的人啊。更想象不出会不久于世。大夫介绍说,心肝脾肾等器官各项指标均正常,除高度贫血外,血液其它指标也正常。腹腔积液没有检验,家属没同意,担心积液抽出后还会产生。没有理化检验支持的诊断结果,只是临床高度疑似癌转移。治疗方案就是输营养液维持,输些利尿的药物试试。查看检查结果时,发现四姐又贫血了,大夫建议输血,外甥说,输完过几天不还是贫血吗。是啊,但四姐输了血,人蛮精神,还能开心的与人交流啊。
大夫说,就靠营养液这样维持,生命期也就三个月,因为她自身的体能会消耗殆尽。嘱咐外甥,带四姐去其它医院看看,确诊一下,才能采取有效措施控制病情。因为四姐各项器官都在正常运行,不能停止治疗,大夫同意转院治疗或者提供病志去其它医院咨询。
爸妈都着急四姐的事情,人命关天,妈说得管,平时对自己十分吝啬的爸说,给她捐一万块钱,让我去劝外甥给四姐好好看看。妈一遍遍电话催我,我在犹豫怎么打这个电话,外甥问我拿多少钱我咋说那,哎,捐吧,不行在号召亲属们捐点,救命要紧。
电话了外甥,我刚说让他拿病志去其它医院咨询一下,他就生气的不行,说:“我哪都不去了,就相信人民医院,这里治病还不贵,你这样说,我就给我妈拉家去不治了,给我妈治病,我已经很够意思了。”我也很生气,我们电话里喊了起来,也说服不了他,气得挂了电话,听说他在医院摔了电话,说谁再管,就把他妈送他家去。转身离开了,四姐吓得够呛。
气得几天转不过劲儿来,见不得眼睁睁等死。
忽然一天,妈说四姐出院了,偷偷吃了些云南白药,腹水消了。
年前听说四姐走了,出院后八天,疼痛难忍,又哭又喊,说她走了儿子和四姐夫咋办啊,问她到底得了啥病,没有人告诉她,也没有人能真实的说清楚。她还把儿子叫到身边,感谢儿子为她治病。说她不想入老坟,害怕到那边还去伺候那个厉害的婆婆和公公。
在医院看四姐时,临床的患者有意无意的说,人有病了都得把后事交待清楚,人情债务的。四姐笑嘻嘻的说,她谁也不欠,就是秋天时,採山枣卖了五百元钱,谁也不知道。她说手都扎破了,累得够呛。钱都是儿子管的,她只有这五百元积蓄。
四姐走了,总是笑吟吟没脾气轻声说话的四姐,疼痛哭喊着走完了她平凡劳作的一生。没有悼词,没有仪式,儿子把她埋在了爷爷奶奶旁边的老坟地。
伺候了一大家子,养大了儿子的四姐,无怨无悔的走了,留下深深的眷恋与牵挂。记忆中,没见过四姐穿啥新衣服,都是别人给的旧衣服,没化过妆,更没涂过口红。除了干活、盼儿子有出息娶媳妇,没有什么追求。儿子回家,不管多晚,想吃饺子,她都麻溜去包。她怕婆婆,讲究的老太嫌他上不了大台面;她怕姐夫,人家吃公粮有文化;她怕儿子,嫌她没品位不懂生活。她们说,四姐尤其怕儿子,儿子可以和她横眉立目,她鼠见猫一样。这些人都在吃四姐做的饭,儿子说那些旧碗筷都该扔了,不讲究,四姐没扔,一直在用。
听二嫂说,四姐住院时,外甥说钱都给她妈治病,以后他和爸咋生活啊,拉饥荒以后咋还啊,他和爸还要生活那,妈走就走吧,天堂不用干活。
天堂不用干活,四姐也许去享福了吧。四姐走好。
今年没有吃到四姐包的豆包,以后经年,再也没有那份纯正软糯香甜的味道。
曾经被外甥以为有点文化的我,满心惭愧,满眼泪水,流不出也咽不下。
在即将到来的三八女人节前,以此文字,纪念四姐。
作者简介:
水清云淡,1968年生,1991年毕业于阜新矿业学院,一直从事建筑施工技术和管理工作。热爱生活,业余时间喜欢堆砌文字。写了一些诗歌杂文等,题材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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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简介:
淡雅【殷凤侠】,教育工作者,热爱生活 、热爱文学、 热衷于朗诵。任多家平台主播,作品散见于网络 。喜欢用独特的声音给文字插上灵动的翅膀,让文字再次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