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代的召唤(10)
于无声处见真情
戴永久
我与妻子郑爱林的结合可说是属于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和“先结婚,后恋爱”的婚姻范畴。
订婚那年,我二十一岁,她十七岁。由于这之前二人从未谋面,相互之间可算是一无所知。订婚之事全由父母操办,之后的几年间,相互间的接触也非常的少。
婚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那纯朴诚挚、心胸坦荡、尊老爱幼、手脚勤快、吃苦耐劳、无怨无悔的一举一动,使我逐渐对她渐生爱意。她对我在家庭中的处境和工作中的艰辛,分外的理解、体谅和支持,特别是她那对全家人的一往情深、无私奉献及善解人意、宽以待人的容人之量,更是让我为之动情。
回想起订婚之前的几年间,亲朋好友也曾多次穿针引线帮我介绍对象,但女方不是见我弟兄们太多,怕大媳妇难当(弟兄五人,我为老大),望而却步;就是嫌家中过于贫穷(合家九口人只有三间泥草房),不愿投这个“苦胎”,而婉转回避;就是那些知根知底,并一直对我怀有好感的人家,关键时刻,也都选择避而不谈。所以,每次相亲大都如“泥牛入海——杳无形影”。
可我老岳母偏不信这个“邪”,她认为: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痴不呆,不懒不歪,“鸡长两只脚有食吃;人长两只手,就不信没得饭吃”。她硬是顶住世俗的偏见和家庭压力,毅然决然地同我家结了亲。

一九六七年,全社会正处于“思想大革命、生产大集体、生活大锅饭” 的热潮中。当时,在“以粮为纲” 的号召下,人们用“绣花”的功夫全力以赴,日以继夜,一门心思扑在农业上。
我结婚前,父亲已在国营粮库和公社供销系统当“以农代工”的搬运工,劳动所得全额归队所有,队里按工分值折算后记给工分;我当“以农代教” 的民办教师,也先由生产大队记工,然后分摊到队结算,微不足道的补助归个人所有。这样一来,十口之家,连她在内在农业上的劳动力,只剩下两个(除刚过门的新媳妇外我母亲年过半百,妹妹刚刚十七岁,两个都是半劳力,其余四个弟弟都在上学,古稀祖母在家看门),而且都是女劳力和小劳力。所以平时出工,我家三个女劳力每日是“堂子里的灯笼——天天挂”,一年到头是“阵阵离不了穆桂英”。
即便是这样没日没夜地干,加上父亲和我折算、补记的工分在内,年终还逃脱不了“出资”(即家庭劳动所得抵不了集体的粮草支出)的命运和分不足应得粮草的尴尬。母亲自尊心极强,为了不授人以柄,队里凡有按件记工的农活,母亲总是带领全家出动,加倍占有份额,以便多争得工分。所以,开工常是虾兵蟹将齐出阵,热热闹闹,可时间一到,上学的上学,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留下的“屁股”只得由家里人来擦,这样一来,在家的人,一人就得干两三个人的活。其辛苦程度不言自明。
后来,大食堂解散,粮草到户,各家自炊。生产队分粮草,一般都安排在工前工后进行,我家人多,劳力少,只能靠她们拼命地往家里衔,还得不耽误正常出工,其辛苦程度是可想而知。
除集体劳动外,晚上回家还得领着弟兄们将明天的食粮磨出来,如赶上队里开夜工,就得第二天起早磨好,遇上早工、夜工连着开时,只好夜里起身磨好,要不,第二天就沒有粮吃。早晚推磨,孩子们可以种种托词,借故逃避,她作为新媳妇,再难也得硬着头皮撑着。这不禁让人联想起:李三娘挨磨房中“日里挑水三十担,深夜推磨至五更” 的壮景。还有一家老小的衣服换下来就是一大堆,也多半是小郑大包大揽。
就这样,她像一架开足马力的机器一样高速运转着,日以继夜,习以为常。疼人的老祖母实在舍不得,也不忍心看她沒日没夜的忙碌,有时禁不住也拄着拐杖,蹒跚移动行走不便的小脚,不声不响,跑来帮忙。
我俩结婚时,弟弟们年幼(二弟永发十四岁,三弟永旺十二岁,四弟小林七岁,五弟小明刚五岁),有三人在校读书。随着我们的两个孩子相继出生,妹妹出嫁,我从政后,外出工作,小郑成了父母亲里里外外的得力支撑。长期以来,她对弟弟们的学业如同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关怀备至,自己再苦再累,也绝不肯影响他们的学习。二弟永发初中毕业后,如果回家务农,她肩上的负担就能减轻,但她还是全力支持父母让他继续去读高中。
恢复高考时,我家有三名高中毕业生,父母及我权衡后,决定让三弟永旺、四弟小林复习迎考,她一如继往,全力支持。
不料,二人首试“名落孙山”,是继续复习备考,还是回乡务农?当父母举棋不定时,她义无反顾地支持我,并说服父母让两个弟弟继续复习迎考。后来,永旺以三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四弟小林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东北工学院本科学习,实现了戴家大学生“零”的突破。五弟小明高中毕业后,也连续复习两年,最终考入县建筑工程学校。

我援藏时,她在张沐丝织挂毯厂做工,月工资十二元,全额上缴生产队抵记工分,为数不多的超产奖金和加班费归个人支用。
那时,家中日常杂用,只能靠养的只把老母鸡下蛋,卖几个零钱来应付,不免捉襟见肘,我按月寄给家中的二十元钱,父母原封不动地留着,准备弥补生产队因工分不足而造成的亏空。这样,她的那点儿加班费就成了家庭杂支亏空的主要补充。
那时农村照明用煤油灯,晚上又没有什么文娱活动,精力充沛的孩子们绞尽脑汁,想方设法遮掩灯光,瞒着大人坐在床上或钻到被窝里“尽蜡烛念经”,挑灯夜读,更加大了火油的消耗量。小郑隔三差五打一瓶火油回来,五张油灯均匀各加一点,凑合使用。还有一家人洗衣服用的肥皂、洗衣粉等开销,也靠她起早贪黑挣来的一点加班费勉为其难地应付支用。等米下锅、寅吃卯粮的情况屡见不鲜。弄得她自己连一件像样的新衣服也没有。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一九七六年,大埨公社文化站长陈甲同志一次与我从县里散会后返程途中,顺路经我家歇脚时,提出要帮我照张全家福,可我两个孩子竟拿不出一件出镜的衣服,情急之下只好到邻居江三宝家借了两件女孩子的花衣服凑合。延寿大婶妈逢人就夸:“像郑爱林这样的大媳妇、大嫂子,恐怕打灯笼十庄八庄也难找到。”
弟弟们的婚姻大事,她也是满腔热忱,全力以赴,尽力相助。二弟永发结婚,女方通情达理,基本没有要什么东西,却于左邻右舍议论,提出要一台缝纫机。她不顾一天劳累,摸黑步行二十几里路赶到大埨庄(公社驻地)找我寻求解决办法。在公社曹仕卿老书记的首肯下,我向公社借款一百二十四元现金,到供销社订购一台蜜蜂牌缝纫机,才了却她的心愿。
三弟永旺的婚期,因家中手头拮据,拖至我援藏归来,是她全力支持,用我内调时的包装箱木料,请木匠师傅做成家具,以内调安置费和部分生活费作开销,简捷地给他们办好喜事。
后来,四弟小林在洛阳成婚,小郑又力主将组织批给我做家具的木料,请人加工成木床、办工桌、五斗橱等几件家具,油漆好后乘便车(王石毛纺厂去西安装运织机的货车)由五弟小明押送到洛阳,以表家人的心意。俗话说,舌头和牙齿也有相碰的时候。十几口人的大家庭中,不时出现这样那样的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难免。每到这时,她就主动当起“调解员”、“和事佬”的角色,遇事两头劝,两头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充分发挥着“减压阀”和“润滑剂”的作用。
她居家的十几年中,祖孙四代,妯娌几个和睦相处,亲密与共,得到家庭内外的一致赞誉。片片诚心似涓涓细流,滋润着兄弟、妯娌间的情谊之树。
时至今日,弟兄们早已各自成家立业,事业有成,但对大嫂的信赖、尊敬,爱戴、感激之情始终如一。均已年过鲐背的父母,也经常不厌其烦,反反复复的给事业有成的弟弟们叨唠,人不要忘恩负义,不论什么时候,你们千万不能忘记了大嫂的恩惠啊!
回顾我援藏那段不平常的人生经历,扪心思量,真的如歌曲“十五的月亮”所唱的那样,我援藏的功劳簿上,应有郑爱林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一半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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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介:戴永久,男,汉族,1944年4月出生,中共党员,大专学历,曾任小学教师,5个乡镇党委书记和县、市两个部门负责人。2004年退休后从事文学习作先后在"江苏生活快报""江苏散文报""山西科技导报""泰州晚报""姜堰日报""溱湖""罗塘"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等文学作品100余篇。现为江苏省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