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因为雨水多,天气冷得似乎比往年都早。我们倒不觉得什么,但八十多岁的母亲却说,今年天冷得早,你们早些去看你爹和你爷奶吧!别让他们在那边冻着!我说,离十月初一还远着呢!但母亲总是怕我忘了似的,过几天又说。
“十月节,烧纸衣”是我们这儿的风俗,就是每年的农历十月节前节后,阴间也冷了,去亲人坟上给过世的亲人烧一些五色纸(五种颜色的纸各一张,代表布匹),让他们在阴间做衣御寒。
自从父亲去世后,每年的十月节这个日子,母亲记得最准,虽然她不识字,不会看日历,但却从没记错过。我知道母亲对这件事看得很重,就说,我和我哥商量一下,没事的话这个星期天就去。
星期天一大早,母亲就拿出一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里面是她早已编好的箔。刷着银粉的箔明晃晃地,闪着耀眼的亮光,每一个都端端正正,棱角分明。母亲老眼昏花,手指也不灵活,可她还是坚持自己编——不让买,也不让我们插手。每年的箔,她都要花上好几天才编完。我们让她少编些,她总说,阴阳一理,多给他们送些,让他们花着方便。
按风俗,下午才能送寒衣。吃过午饭,两个哥哥在我家聚齐。三弟说,前几天我梦见咱爹了,他说钱花完了,借给了二爷50块钱,借了大爷150块钱。我这次多给他准备了些纸钱。母亲说,你爹花钱大手惯了,不知道仔细(节约),你给他说说,让他仔细点儿,虽说现在日子好了,可也不能花得接续不上啊!大哥说,妈你放心吧,我买的都是面值上亿元的纸钱,多送几张就是了。我说,咱妈还编了不少金元宝,说用不完就让他存起来。我想给咱爹、爷奶都多送点儿,这样就是东西再涨价也不怕了。母亲说,就是,多送一点儿应该的,省得他给你大哥,三弟再托梦。
我们准备出门,母亲把我们送到楼下还再三嘱咐:多买一些五色纸,你爹身量大。你爹好吃甜的,你爷奶好吃咸的。买点心的时候看看保质期。记着你爹好吸“皖”烟,你爷好……三弟说,我们都知道了,你就别再操心了。母亲的目光满是期待,看着我们远去。我走出很远,偶一回头,看到母亲还站在楼下注视着我们,那满头的白发已被寒风刮得零乱了许多。

现在,尽管爷爷奶奶去世了五十五之多年,父亲也离开我们近半年了,可母亲还是挂念着他们。特别是这几年,母亲的记性大不如前,只有送寒衣这件事她记得准。虽然我和哥哥都知道送寒衣也只是个形式,但没文化的母亲却把它看得很重很重。(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