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椅子
文/罗森

我坐过一个石椅子,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会逆行十万八千里!
十万八千里?有这么远吗?
有!
因为我肯定了我的,一个牧童的身份,一个山野里飞的毛孩子
我肯定了我的心曾经象野花一样抛撒出去,我甚至找到了高大的巴茅的阴影,而我只是在一些焦黄的小茅草中间点缀小山坡的色彩。
我肯定,我在瘠瘦的野花一样的记忆中间垒过一个石椅子。我用了一些时光,三年或者五年,或者更长,去反复砌一个可以容下身体的石台子,石缝子!

我为这个容下身体的台子,缝子,搓磨下去,劳累下去,以一个牧童的眼,砌上一块一块的落寞和孤独,去亲近斜斜横卧的大石板,一块铺晒过稻子,山菌子,老咸菜的大石板,亲近作为背后靠山的老背崖。我为一种被拥抱被遮挡的安全而反复地打磨自己的野性的美感。
在一个向阳的山坡上,仰身投靠于石头,脚踩野草,头枕孤寒,仰视于天!
穿刺天盖上的蓝,在蓝的外缘,试图抵达尽头。

一种无量的试探,一种凶猛的释放,一种脱出的无羁,一种信与不信的性理重铸。
山影从头发缝隙里冒出来,顺着额头流动,在鼻梁上重复一个太阳翻山的过程。
记忆尤深的时光轴里,太阳过了小寨子,时间就不早了,太阳上了青山子坪,就离天黑不远了。
而反过来,太阳红了菩生寨的山尖头天就亮了,太阳下了柏树坪,就离吃早饭不远了……
而此时阳光猛然刺进我的眼瞳,那种与天地融博汇合的反震之力击中了我原始的痛感!
在那个过程之中我真正地渺小下去,迅速地坍缩下去,渐渐地,和一只蚂蚁同化,并勾兑出混沌生命的物感。

我亲近神话,亲近老崖深处散乱的灰堆,老鼠精心制作的鼠粪造型,地滚牛旋成的椎形小灰坑,我记得那句勾出地滚牛的儿咒“地滚牛转转,起来我看看”,一双小手握着小木棍,在小小的灰凹里转动转动,再转动。
这些物类,这些巧夺天工的画面一幅幅平行排列,在记忆的深处,反射着黑白的颜色!
我更亲近崖上的风渍涂鸦,雨渍彩绘,一些奔腾的大洪水,一些沉稳的天宫,一些鸟形的人……他们汇总着一种低沉的冥咒,说着一些前世有关真实的幽暗,有关形态的多角临界,有关野了,驯了;驯了,野了的忐忑反复,无尽无边地翻转延伸!
是的,我砌过一个石椅子,我一定砌过一个石椅子,就象我一定是一个牧童。
鞭打牛臂,把土地爷的石板搬过来又搬回去的牧童。

我渴望坐进一个有天有地,有草有花,有山崖有水声,有脱出身体的无穷山影的石缝里,慢慢溶解许多的故事,许多的人生,许多的历史!许多的人,以及许多许多的地滚牛和蚂蚁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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