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随笔  

 作者：孔琪

         一轮月，或圆或缺，或明或暗，周而复始。溶溶月色浸满了月下人的相思相念、孤独惆怅、欢乐豪情......古往今来，人们以诗、以歌将内心深处无尽的情感，寄托于月，在岁月的时光中，“她”成了最懂你的人。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正月十五逛花市赏花灯的大姑娘小伙儿们，岂止是为了赶那一场热闹？在那样的节日，谁又不是希望遇见属于自己的一世情缘。等到人流尽散，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也才有了第二年的“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求而不得的遗憾。这与崔户笔下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有着相同的情愫。也许，他也一样，会因寻觅无果而泪湿眼睑。而那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如今又身在何方，情归何处？桃花依旧伊人却无影踪，内心的落寞与苦涩，只愿那满院的桃李春风为他解忧。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偶然间读到，就有一种心被融化的感觉。本以为是出自李清照，不想竟然出自范仲淹。始终难以相信，那个征战沙场铁骨铮铮的男子；那个不畏权势心志高远的男子；那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居庙堂之高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忧其民”矢志不渝、惜君爱民的男子，面对儿女情长，竟是这般柔软。很遗憾不曾在哪里读到关于他的爱情故事，忽阅此句，以酒、以诗将刻骨的相思表达得淋漓尽至，让人瞬间体会何为相思的肝肠寸断。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若无热恋，又怎会如此刻骨？让他所思所念的女子，该是有何等的贤雅，拥有何等美丽的容颜。愿那相思的眼泪，随明月清风，轻落在她的心田，从此伴她入眠。

         “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一钩残月笼罩着清冷的深院，凉了萧萧梧桐，也冷了被深锁的人。李煜，一代君王，面临国破家亡，爱恨情愁，他的离愁“别是一翻滋味在心头”，让人深感悲怆，为之动容。或许，他天生就不适合当君王，他没有帝王的雄心壮志、雄才伟略，他更应该是一位不同凡响的诗人、画家。他本该倾心于他的诗画中，却错误地投身到了帝王之家，又逢风雨飘摇的时代，最终葬送了才情与生命，囚楚他乡。“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在他生命的最后，他明明知道，那些宫殿虽犹在，却已换了朱颜；那些笙歌艳舞也依旧，却已换了曲风。遥思故国，已是不堪回首，君有几多愁，恰如江水东流。问春花秋月何时了，一杯毒酒了此一生。愿来生，作一名凡夫俗子，贤妻把墨儿女绕膝，如此足已。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天涯的游子，故乡的月亮总是更加明亮更加温暖。那是一幅刻在心里的画，是一首吟唱在心中的歌。古时交通闭塞，多少人一但远离家乡，多少年再也没能回去，期盼梦回故乡，却因山长水远、繁事缠身而身不由己。“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出走时还是小小少年，回到故里却已是两鬓斑白。那些“笑问客从何处来”的问候，“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的感慨，“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无奈，虽只隔一水涧数重山，春去秋来大雁北去南归，“我”却是迟迟回不了故乡，只得以家书传情。“欲作家书意万从，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所读所感，心生怜悯。远离故土，若有幸他乡遇故人，定要记得“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薪火试新茶”。可是，即便是不互相倾诉，内心就真的能放下吗？也许，思乡的情，思念的痛，只会愈加的浓。偶有幸运的游子，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终于，那日思夜想的老家就在眼前，可是，那欣喜，那即刻就要与亲人团聚的喜欲狂，瞬间却又夹杂着“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心颤与恐惧。路遇村口田间的乡亲，不敢招呼，多年远离故土 ，那些至亲至爱的人，此刻是否安康，不敢问起！

         李白笔下关于月亮的诗甚多，有“床前明月光”的思乡，也有“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的童趣，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对孤独的释怀，也有“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的儿女情长......让我感触最深的是那首“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的诗句，被他与好友王昌龄之间真挚的友情所感动。当年王昌龄被贬至异乡，李白对他的同情、怜悯、担忧、思念都寄望于月亮，希望明月可以带去他的问候，千山万水送去一抹温暖。然而，安史之乱，中原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王昌龄一路颠波，本想赶回长安守护家人，却不幸在路途中遇害。这样的结局，让人不禁悲从中来，哽咽垂泪。试想，当年的李白，在得知此讯时，会是何其难忍的悲痛，知心挚友以这样的方式永远地离去，定是让他心如刀割，痛恻心扉，疼到锥心刺骨。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中国武汉发生新冠疫情，日本友人自发将援助物资连同这首诗一同载来，那是一份沉甸甸的真情。我想，我们的同胞，应该摒弃成见，抛开狭隘，以豁达的心胸和宽广的胸怀，接纳这份情宜，这份爱。是啊！明月何曾是两乡呢？海上生起的明月，天涯海角共度此时。愿协手，风雨同行，人间安好。

         “人攀明月不可行，月行却与人相随。”关于月亮，也关于人生哲理。许多人被世俗的烟火熏染太久，被浑浊的世态浸泡太久，一切“煕来攘往皆为利往”，在不知不觉中失了心性，阳奉阴违淄溜须拍马，逢迎献媚攀龙附凤......没有了为人的风骨。我总相信，保持内心的纯粹如一，坚守本心，才是人生的美好。“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每一季花开的灿烂，它的初心并不是为了美人的攀摘，旁人的赏阅，只为静默独守自己的芬芳。屈子有“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的孤傲。恪守初心，方得始终。在人生的旅途上一路前行，愿有月月相随，无月心皎洁。

        每逢十五月更明。此刻，已是丰收的季节。皎皎月光下，稻子低垂，小伙伴们在田间跑着，闹着。捉蛐蛐，抓黄鳝，追青蛙......月光下慈祥的老人，一边慢悠悠地轻摇扇子，一边抚拍着摇篮中的婴儿，嘴上哼着古老的曲儿......“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好一派田园夜色。

        月光轻柔地洒进窗内，《望月》从心间吟出，心中的那个她，虽人远在天涯，心却离我咫尺。“月亮再高也高不过天，你走得再远也走不出我的思念......”望月如见佳人，河汉清且浅，盈盈，仅一水涧。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她身旁......”在城市的小巷，倾听着许美静的《城里的月光》，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一缕月光，倾泻在心中的那座城，照亮着心中的那个人，伴随着桂花的香，在心头纵横纷飞。一程花开，袅袅余香，寄人相思。那散不去的香是万般的情，皆被月光温暖。

                                          2020年中秋夜

【作家简介】孔琪，出生于1978年11月。四川人。古诗词、散文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