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有诗云：“江南，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长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牧童遥指杏花村，霏霏细雨里心悠扬；江南好，江南靓，美丽的传说，是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心中的梦想……”可是，深圳的这个江南， 却让全国几百号人的泪水一次次悄然滑落，并引起了极大公愤。本文主人公杨剑昌先生为了保护这些互不相识的人的切身利益，他又豁出去了。欲知详情，请关注长篇报告文学“布衣青天杨剑昌”第二章第5节。

作者/曾培新  编辑/李寒江〔当代人物网执行总编辑〕

第二章〔5〕江南，又是江南

簕杜鹃大红洋紫荆大紫的六月，时钟已移到下午5点25分，杨剑昌起身正准备回家，桌上的电话猛然响起。他将公文包放下，拿起话筒听到传来一个女人的抽泣声：“喂喂，罗湖区消委会吗……我是湖南来的民工，我们被昧良心的老板骗了……现在身无分文，你说我该怎么办……”声声哭滴滴泪透过电话线传到杨剑昌的耳里。对于这个素不相识又没头没脑的电话，杨剑昌先是莫名其妙，后来听到对方只有哭声没有说话，知道事情不好，忙说：“你别难过，有事慢慢说，慢慢说啊……”“我们看见江南大厦一个信息公司的广告，说是介绍劳务工就业，按工种收钱，差的800元，好的2000元。我们交了钱，拿了信息公司的介绍信去工厂上班。可是工厂说我们早几个月已招满人了，我们从来没有委托过这个信息公司招工呀！我们知道上当了，回到江南大厦要求退钱，但是这家公司大门紧闭连面都不见，你说怎么办？”杨剑昌听了摇了摇头，说：“这事不太好办。招工骗钱的事归劳动部门管，不归我们管。”杨剑昌话未说完，听见话筒里传来一片嘈杂声，接着是一个气冲冲的四川男高音：“喂，你们消委会不是有个杨青天吗？我们几百个人被骗了好几十万投诉无门才找你们出面。现在七八十个受骗的打工者聚集在江南大厦前，如果没人来处理我们就造这个公司的反！”

话筒“嘟嘟”响着，对方收线了。这“嘟嘟”声像消防车的警笛一样令杨剑昌揪心。招工受骗虽不是消委会管的事，但打工者找信息公司找工作，也是一种消费行为，也是消费者，也该管得着。如果自己不去管，他们真的闹事怎么办？想到此，他按刚才记下的电话号码打回去，电话通了，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四川男高音。杨剑昌对着话筒大声说：“我是杨剑昌，你们别激动别乱来。我现在马上过去，请你们等等等等啊！”

放下话筒，拿起公文包，杨剑昌救火似地咚咚咚地跑下楼，赛跑似地挤上一辆开往江南大厦的中巴。正是下班高峰期，车如流人如潮中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杨剑昌心急火燎：“司机你能不能开快点？我有急事，有急事啊！”望着如流如潮的人和车，司机说：“我也想越快越好，谁不急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多车这么多人，咋快啊！”杨剑昌摇了摇手，笑了笑，徒叹无奈。他深知外乡人来深圳找工不容易，他自己就为此尝尽了甜酸苦辣。可是那些黑心的老板还要骗这些打工者的血汗钱！江南大厦这间信息公司早有人向他投诉，只因太忙还来不及处理。今天聚集了这么多人，弄不好肯定会出事的。他要尽力调解，防止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中巴走走停停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到了江南大厦站，杨剑昌一下车果真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他钻进人堆穿过人群站到最高一级台阶上，掏出工作证高声喊着说：“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是罗湖区消委会的杨剑昌，代表消委会来调解你们的事。请你们选派几个代表和我一起上楼去与老板谈判！”

“好哇，杨青天来了，你们各个省的派一个代表来谈吧！”四川男高音高喊着挤过来紧握杨剑昌的手，泪痕未干的湖南妹也抹干眼泪挤了过来。很快，广西、江西、湖北、安徽也推派了代表跟着杨剑昌上了楼。

信息公司大门依然紧闭，杨剑昌透过门缝大声喊：“我是罗湖区消委会的工作人员，我代表消委会与你们来谈。你们看看楼下多少人要找你们算帐！如果你们闭门不见，闹出大乱子来你们如何承担！”黑心老板看见这般风头火势，自知后果难负，探出半个头露出半个脸开了半扇门让杨剑昌和代表们进来。坐定后杨剑昌亮了证毫不客气地说：“按规定你们不是劳动局批准的职介公司，不得从事职业中介活动。你们利用报刊电台电视台过期的招聘广告，以介绍工作为名欺诈外来工骗取中介费，这是违法行为犯罪行为。现在受骗上当者找不到工要求退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怎能关门大吉不见不理呢！如果你坚持不退钱，我们消委会支持他们将你们告上法院！”

面对国徽面对红盾面对杨剑昌，黑心老板心里发毛了：“老杨，老杨，我们退，我们退。只是……只是现在手头没有这么多现金，你看怎么办？”

“好办！”杨剑昌怕老板耍滑头，说，“我们先签个协议，三天内退清。三天后不退清，我们再作处理。你们看怎么样？”杨剑昌征求一齐上来谈判的几个代表的意见。

“杨青天，听您的！”四川男高音高嗓大喉地说，几个代表也随声附和：“你说咋办就咋办！”

老板说：“好好好，杨青天咋说就咋办！”杨剑昌从公文包里掏出消委会的调解协议书，正色说：“我叫杨剑昌，这事得你们我们他们一齐商量协议办！”说完，他掏出笔，轻车熟路不到20分钟便写好了协议。老板先看，代表后看，看了都说协议写得好，公正公平没意见。于是三方签字画押，握手笑别。

杨剑昌与几个代表下楼来，七八十个打工者仍在引颈翘望，当杨剑昌宣布谈判结果后，打工者们禁不住高喊：“你真是深圳的杨青天！”杨剑昌听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也是个外来工，我也是个打工者，我知道闯深圳不容易。深圳有黄金也有骗子，你们以后找工时一定要提高警惕，谨防上当受骗。找工嘛，最好找劳动局批准的正规的职业介绍所。万一上当受骗，可以向劳动部门也可以向消委会投诉。要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要学会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聚众闹事，有理变没理！”

一番大白话说得七八十个外来工点头称是，都说：“你这样的好人，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杨剑昌说：“深圳好人多的是，为大家办点事是我应尽的职责！”看着这些打工者笑着离去，杨剑昌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干戈终于化成了玉帛，矛盾终于变成了协议，他虽然饿得额头直冒冷汗，但心里还是甜蜜蜜的。

杨剑昌又饥又渴赶忙坐上回家的中巴，他心里想妻子肯定是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依窗盼望着自己回家。自从到了消委会，他就很少准时回过家。他感到内疚，感到很对不起妻子和儿子。但老百姓有困难找自己是相信自己，自己只能舍小家为大家了。车窗外灯火辉煌高楼幢幢，海风吹来阵阵花香。他沉思为了免使更多找工者受骗上当，他应该通过这件事写篇文章给报社，写个报告给政府。回到家，他狼吞虎咽三五口把饭菜吃下，脸没抹澡没洗又坐到书桌前翻开稿纸打开笔。一直写到灯火阑珊妻儿睡熟了，《深圳信息咨询公司打着招工旗号诈骗劳务工》的文章、报告一齐写完。他的心血很快变成了报上的文章，他的脑汁也很快变成了市委市政府《信息快报》的信息。他的忠诚铸成了一座警钟，警醒了千千万万的打工者；他的忠诚也铸成了一座丧钟，令许多类似江南大厦这样的信息公司偃旗息鼓。

“我们花了6000多元培训费参加美容培训，他们连一张结业证也不给我们！”“我们用几千元买了几盒‘生命力1号’，吃了几个月一点见效也没有！”盛夏八月，罗湖区消委会更热，杨剑昌更忙，一个个电话，一封封投诉信，三五成群的人前来消委会办公室，向他诉说参加美容培训、买传销假药上大当受大骗的过程。七八十人共同投诉江南大厦××国际美容中心，百来个消费者共同指控这个中心传销号称祖传秘方、包治百病，还你青春、还你生命的“生命力1号”。杨剑昌想：六月江南，八月又是江南，假招工是江南，假培训卖假药又是江南！这两个月来，江南大厦差不多成了他的现场办公室了。两年来的消委会工作使他体会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崽。要处理好消费者投诉，首先得摸清对象的底细。

深圳八月多风雨。这天，台风猛扫，大雨倾盆，杨剑昌顶风冒雨浑身湿透地来到美容中心。坐台小姐看到一个乡巴佬似的“落汤鸡”站到柜台前，莫名惊诧地问：“你来做美容？”杨剑昌打了个冷颤说：“不不不，不是我想做美容，是我一个侄女想来学美容。”小姐立即喜笑颜开：“好好好，欢迎欢迎！”杨剑昌问：“怎样培训？多长时间，交多少钱？”小姐答道：“半个月6000元！”杨剑昌又问：“半个月就结业？发不发结业证书？”小姐有点不悦：“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半个月还短？包发证书！”杨剑昌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们的结业证书有没有效，有没有人承认啊！”小姐恼了，大声道：“我们的证书全国有效，全世界承认！”杨剑昌佯装高兴起来：“听说你们这里有一种很神的药，说是有病治病无病防病，返老还童，起死回生？”小姐一扫怨恼，眉飞色舞：“是是是，这是祖传秘方加高新科技。这种药叫‘生命力1号’，是我们老板跟诺贝尔奖得主共同研制出来的，正在申报国内国际专利。”小姐口若悬河，似乎她就是吃了这种药，越说越神采飞扬，“高科技产品，高疗效功能，世界首创，国内尚无。不要说强身健体，壮阳补肾，就是各种癌症也能根治。”小姐滔滔不绝，杨剑昌顺竿爬高：“好好好！只是不知这种药贵不贵，怎么买？”小姐不屑地扫了眼柜台前这个“土包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笑：“哼哼，每盒1000多元，你怕买不起吧？还是叫你侄女先来报名培训后再买药怎么样？”杨剑昌掩嘴窃笑：“好好好，我叫她快点来！”

走出美容中心，杨剑昌心里有了底，一番探试证明广大消费者投诉无错。他回办公室后立即向程愿汇报，程愿召来几个同事共同研究行动计划。一个同事说：“老杨，美容培训是特种行业，能办下这种证照的十有八九都有后台。依我看，还是别去捅这个马蜂窝！”杨剑昌是个急性子的人，气冲冲地说：“什么马蜂窝，就是虎窝狼窝我也敢捅！前几天我已专门用电话查询过中国消费者协会和市卫生局，至今为止国家工商局和卫生部，还从未审批过什么国际美容师，连正规医院的整形外科也是近年才从外科分出来的。整形医生起码要学医四五年，可它个美容培训中心半个月就能培训出国际美容师？这将会使多少爱美女人无辜受害！”杨剑昌越说越气，“那‘生命力1号’我已送药检部门化验，药检部门确认那是无害也无益的假药。我们不去查处他们，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会白白地流进他们钱柜里！”

同事都了解杨剑昌说一不二的犟脾气，另一个同事说：“查就查吧，只是当心点别太过分了！”杨剑昌急得跳了起来：“什么过分不过分？责任全部由我担着，弄砸了大不了再下岗！”

会上最后同意了杨剑昌的意见，为壮大声势，邀请了工商、公安部门参加。为查一儆百，还邀请了市报、电台、电视台的记者们一起参与。

这天，江南大厦××美容培训中心来了十几个穿制服戴大盖帽和手拿照相机肩扛摄像机的人，为首的就是那天站在柜台前的“落汤鸡”杨剑昌。××小姐一看“落汤鸡”今天头顶国徽肩扛红盾一脸威气，知道马脚早已露了，躲也躲不及了，只好笑脸相迎：“欢迎欢迎，欢迎你们来检查指导工作。我们是有正式执照许可证的美容培训中心。”说着，小姐还从柜台里拿出有关证照的副本。

杨剑昌看看证照说：“证照是真的，但经营有假，快叫你们老板出来把事情说清楚！”小姐见杨剑昌咄咄逼人，忙说：“我们老板是香港人，他过香港去了……”杨剑昌指着证照上的像片道：“你证照上的负责人可是深圳人呀！”急忙中小姐脱口而出：“我们老板这个执照是每个月花好几千元租的。”小姐指着像片补充道，“持照人可是你们某局长的儿子啊！”杨剑昌将证照一推，厉言道：“别拿什么局长吓唬人，就是市长的儿子我们也照样查！”

说完，杨剑昌一声令下：“查！”公安、工商、消委、新闻十几个人一齐动手，查到收款收据好几本，累计收了培训费100多万元。可是“国际美容证书”也许还没做，也许根本就没想做，一张也没查到。查了办公室再查内间，内间里堆满了石膏粉、酒精和“生命力1号”的商标。公安、工商、记者们都开了眼界，所谓的祖传秘方加高科技的“生命力1号”就是在这间小小的房子里炮制出来的。钱啊钱，以前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有钱可使磨推鬼了。钱迷心窍的黑老板，坑蒙拐骗了多少天真善良的老百姓啊！

查出江南大厦这个造假传销窝点，杨剑昌安安稳稳香香甜甜地睡了个周末觉。星期天上午他与妻子正要出门上市场买菜，突然，三条彪形大汉像三座大山一样堵在门前：“嘿嘿，别出去，我们要跟你好好谈谈！”妻子见三条大汉凶神恶煞似的吹胡子瞪眼睛，吓得退回房间躲了起来。杨剑昌临危不惧，一脸喜笑地退回厅里倒茶让座：“三位先生尊姓大名？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找我有何贵干？”三条汉子扫了一遍简陋的客厅，领头的一个鼻子哼了哼道：“我们是××美容中心的，老板叫我们来跟你谈谈。”杨剑昌恍然大悟，知道他们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说：“对不起，你们先坐一会，我进房间去换件衣服！”三大汉不知所以，想你进房去也跑不了。杨剑昌进房后见妻子索索发抖，故意大声说：“我的朋友来了，你快出去倒倒茶！”妻子见杨剑昌一脸镇定，便出去倒茶续水了。杨剑昌换了套衣服，将微型录音机放在裤袋里，从从容容、淡淡定定地走出来说：“你们是香港人，来深圳投资我们热烈欢迎。可是香港有香港的法律，深圳有深圳的法规，你们要按深圳的法规合法经营。你们租别人的执照，本身就违反我们的工商规定。你们以培训为名行传销假药之实，这事就是在香港也法理难容！我们消委会接到200多个消费者投诉，我们不受理不调查是白吃了人民的奉禄国家的饭。我们不想把事情搞大，只要你们退回所有的培训费、假药的钱，我们就将事了结。假如你们不退钱，我们就支持消费者将你们告上法院，到时候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杨剑昌说理说法，不卑不亢。

拳头不打笑脸人。三大汉见杨剑昌夫妻双双这么客气这么热情，又见杨剑昌说得合情合理合法，原想来大闹一场回去向老板讨赏的劲儿全没有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假培训卖假药骗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还想上门寻衅闹事？天理难容！三大汉交换完眼色换了副笑脸。领头的汉子微笑着说：“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好撑船。放我们公司一马，处罚轻一点。”杨剑昌见狂澜已平，也真诚地笑笑说：“我们工商局与消委会实质是一家子，只要你们积极退款，我会尽可能与领导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不如今天我们签个协议把这个事搞掂。”

领头汉说：“好好好，你来写我们签，签完了我们好回去向老板交待！”杨剑昌熟门熟路，三下五除二就将协议写好了。三汉子传着看，看了个个都点头，三个人又签名又打手指模，边签边打边说：“老杨你真不简单！”杨剑昌还是笑笑说：“我一个平头百姓有什么简单不简单？你看这沙发这柜子还是十几年前从老家带来的。”领头汉说：“难得你这样清贫还这么清廉，我们今后多多联系多多关照！”他边说边拉着另两个汉子的手匆匆出门，杨剑昌夫妇也热乎乎地送他们出门一一握手送别。送走三大汉杨剑昌回首看，木沙发上放着一个胀鼓鼓的东西。他拿起一捏是一包钱，急匆匆奔下楼追那三个汉子：“你们停停，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得拿回去！”汉子们停下步齐说：“没什么，一点小小意思，交个朋友嘛，你何必这么认真？”杨剑昌将钱塞回领头汉手里：“朋友归朋友，钱归钱。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请放心，我一定会秉公处理的！”三双大手一齐搭在杨剑昌手上：“你真不愧是杨青天！”杨剑昌连连摇头说：“我是一个老百姓，真正的青天是共产党是人民政府！”

三大汉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走出莲花北村。杨剑昌望着他们远去后才慢慢回到家里。他拿起协议书重读了一遍，然后才从裤袋里掏出微录机按下清洗键。一场虚惊，一场舌战，他没想到会有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

妻子说：“你还跟不跟我去肉菜市场买菜？”杨剑昌说：“去，今天要多买一点庆祝庆祝！”妻子问：“庆祝什么？你生日呀？”杨剑昌说：“今天又办妥了涉及260多人160多万元的大案！”“案案案，你天天心里只有案！”妻子嗔怨着说。

夫妻俩说说笑笑走向肉菜市场。杨东娥夫唱妇随早已惯了，虽然她在下岗，虽然囊中羞涩，但她身边有一个“青天”，心头有一片“青天”，她比有什么都满足了。

【注明：11月19日推出第二章“骗子反咬青天”之6“几多梦难圆”，敬请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