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的孩子扛起枪 (电影文学剧本)
编剧：王长胜
真实历史的记忆，热血男儿的传奇
一
江南魚米之乡，天高云淡。羊群有序地跑动着。ー条清澈的湖畔，羊群悠闲自在，有的羊在吃草，有的羊在湖岸边喝水。张翅兮抓着羊鞭，一声吆喝，羊群开始快速前行……
二
绿茵茵的草地上，蒲公英在秋风中摇曳。二十二岁的漂亮姑娘黄莹匍匐在青草地上，双手托腮，如痴如梦般地凝视着眼前的蒲公英……黄莹轻轻用嘴一吹，一个蒲公英绒球瞬间解体，慢慢飘散开去。黄莹舒展地仰躺着，她的眼前幻想扑朔迷离的画面——母亲与婴儿时代的黄莹亲吻……
三
飘散的蒲公英绒花，构成如诗如画的景象。黄莹突然双手蒙住眼睛，羞怯的回想——黄昏。靶场。身穿军装的黄莹与她同龄的五班副班长刘春来依依话别。两人彼此停立，四目相对，脉脉含情。突然，刘春来拥抱黄莹。黄莹闭上眼睛，甜蜜地期待着平生第一次接吻……
蒲公英的绒花，在七色光彩下飞飘、旋转。音乐起，口琴曲：《寻一个天荒地老的地方》打出片名：放羊的孩子扛起枪
四
推出演职员表，迭印如下画面：宽敞、平直的柏油路。一辆洒水车缓缓行驶……
路边的林荫下，青年军人张翅兮与身材娇好的姑娘韩倩倩谈笑风生，走在一起。张翅兮和韩倩倩准备过马路，不由同时停步——一辆洒水车飞驰而过。两人迅速跳开，水花仍溅了他们一身。两人开怀地相视而笑，沉浸在欢乐之中……
五
街角。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修鞋摊。（特写）双腿残废的修鞋老人，用手背抹嘴，露出由衷的笑容。跟随老人的目光望去，是张翅兮和韩倩倩渐渐远去的身影。
六
营房。墙上贴着一排排请战书，决心书及血写的誓言。年仅十八岁，一脸稚气的报话员张林，戴着钢盔，噙着眼泪，趴在床沿边写遗书。
五班长许金宝悲壮地将一大摞信件一封封投入火盆，火光映红了那张冷峻的脸；刘春来潇洒地整理军装，还不时朝镜子里挤眉弄眼，脸上掩饰不住喜悦……
七
滨湖大道披着节日的盛装。闪烁的霓虹灯与缤纷的彩灯交相辉映，映出喜庆的门联，贴花及“福”字。夜空，焰火四起，爆竹声声。璀璨夺目，绚丽多姿的焰火。
八
街心花园。幽暗的梧桐树下，停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隔在张翅兮和韩倩倩中间。籍着星光、焰火的光亮，我们看到：张翅兮一只粗壮的手紧紧握着自行车龙头，似乎随时都会把亮闪闪的钢管捏扁似的。倩倩呢，她只是低着头，两手不停地绞着外衣的衣角……梧桐树的枝叶在寒风中摇曳。张翅兮：“倩倩，明天送送我吧。”韩倩倩：“你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张翅兮：“还想，……还想多看你一眼。”韩倩倩：“明天，……我可能走不开。”张翅兮用恳求的眼光注视着倩倩，悄悄移动着他那只粗壮的手，去握住她的手。倩倩却用另一只手挡开了张翅兮的手。张翅兮：“倩倩，等我打完仗回来再分手吧。
韩倩倩：“不，妈妈不会同意的。”张翅兮压低嗓门恳求：“编个谎话骗骗我吧。我会好受些。”韩倩倩淡淡地：“谎话？为什么要我说谎话？”说完，转身离去。静谧的夜空，响着倩倩留下的皮鞋声。张翅兮紧握的拳头，狠狠打在自行车座垫上……音乐起：《寻一个天荒地老的地方》
九
宁静的夜。张翅兮精神沮丧地推车而行。一阵欢快的音乐从一个幸福之家传出……张翅兮无力地将自行车靠在一棵梧桐树下，站住脚，茫然对天仰望；随后，双手蒙住了脸……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恋人从张翅兮身边走过。走出几步，姑娘搡搡小伙子胳膊，在他耳边嬉笑着低语了一句；小伙子转脸望一眼张翅兮，搂紧姑娘，得意地唱了句越剧台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张翅兮猛然惊醒，极力稳定住情绪。张翅兮下意识地从军装口袋里取出微型收录机，然后拿起耳机塞子……耳机中响起张翅兮留给父亲的遗言：“……爸爸，假如您听到这盘录音，儿已经先您而去了。爸爸，如果是这样，请不要难过。ー个放羊的孩子扛起枪，为荣誉而战，为尊严而战，是男儿的责任，也是全家的光荣。爸爸，我是多么渴望着生，酷爱着生啊！生，对于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生命，是多么美好！……”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张翅兮。”张翅兮警觉地环顾四周，不由自主地将耳机塞子塞进耳朵。
“张翅兮——”张翅兮转身，重新观察，不由惊奇地迎上前去……不远处，出现了那位修鞋老人。老人没有腿。该长腿的地方用两块大车轮胶皮兜着；他的双手都套着解放鞋，前胸、后背各吊了个系得很短的泛着白色的帆布包。老人深情地凝视着张翅兮，真诚地：“明天我去送你。”张翅兮木然地望着修鞋老人。老人怜爱地瞅着张翅兮，深沉地叹了口气。然后，双手撑地，支起身体向前移动，一步步艰难地远去了。喜庆的焰火在夜空中怒放。焰火闪烁的光亮照耀在修鞋老人远去的短小身躯上。张翅兮木然站在原地，ー脸疑惑……
十
营房，笼罩着夜色。张翅兮支好自行车，推门而入。指导员关切地：“小张，情况有好转吗？”张翅兮悻悻地：“吹了。”指导员一把抓住张翅兮的肩膀，认真地：“在革命利益和个人利益发生冲突时，要摆正关系哟。再说，这样的姑娘并不值得你爱。吹掉，也是好事！”张翅兮冷冷地：“那是书本上的说法。不信，回去叫你老婆跟你离婚试试？”两人对视，无言。片刻，指导员改变了语气：“回去吧，五班副班长刘春来跟师医院卫生员黄莹在靶场亲嘴，被纠察队抓住。上面指示要严肃处理刘春来。”张翅兮淡漠地淡淡一笑，欲言又止，神色暗然地离开……
十一
市街上，人来人往。一家KTV音乐茶座灯光闪烁，歌声嘹亮。张翅兮犹豫片刻，毅然进入……舞台上，一个男歌手在深情演唱《寻一个天荒地老的地方》。台下，激奋的同龄人在同声跟唱……寻一个天荒地老的地方说好的一起变老，用余生去渡一个梦。怎么就累啦，倦啦，相忘啦？于是我牵你的手，一路向西，向西走。……张翅兮的情绪受到感染，热泪盈眶，情不自禁用手抹眼睛，默默退出会场。
十二
某排集体大宿舍。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只有刘春来用军帽盖着脸；双手叉在脑后，仰躺在床铺上。五班长许金宝：“都什么时候了，还套用战士不准在军内谈恋爱的规定整人！”战士甲：“我们都准备着死，难道临死前还不能吻ー下心上人？”战士乙：“我要是有爱人，也准会去吻别的。为了爱情，受个处分，值得！”报话员张林：“可惜呀，咱们哪来这种体会呢？”……张翅兮走进营房。张林立即发现了他。张林：“排长回来了！”营房里嘎然无声，战士们默默地注视着张翅兮。张翅兮慢慢走向刘春来床边，刘春来腾地站起：“排长，……”张翅兮盯视着他的双眼，平静地：“她爱你吗？”刘春来：“爱！”张翅兮：“你爱她吗？”刘春来：“爱！”张翅兮庄重地点点头，带着几分羡慕：“你很幸福。”
十三
连部会议室。支委会上，张翅兮愤愤地将军帽掷于桌上，慷慨激昂地：“处分？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带着更多的爱去战斗、去流血、去牺牲？”指导员也提高了嗓门：“难道这个时候干什么都有理由？更何况，那时他还在值勤。同志，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与会者面面相觑。“报告！”随着一个女声响起，会议室门被推开。“进来。”指导员说。进门的青年女兵秀美而潇洒，她的双眼红红的。她的目光环顾四周以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就是师医院卫生员黄莹。各位领导、同志们！请宽恕我们吧。这是我和春来的第一次，也许……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一定要追究，主要怪我，是我主动的。
沉默。在纯洁和坦诚面前，大家都低下头去或者有意转移着视线，不敢去正视黄莹那双眼睛。半晌，指导员站起身，呐呐地：“黄莹同志，我们正在开会，对不起……”黄莹乞求的眼光投向指导员，指导员将她送出了会议室……会议室里，指导员抓着头皮，缓缓地、像在自言自语：“我们还是执行上级的指示吧。”
十四
夜色笼罩下的火车站，停靠着ー列简易的绿色军用列车。人声鼎沸。送行的人们围在机关那节客座车厢旁边。家属们在千叮咛，万嘱咐：“放机灵点！”“自己多照顾自己啊。”“要多来信啊！”“一定要活着回来！”……有人往车厢里送食品；有人把幼儿递进车窗，亲亲抱抱；还有人哭哭啼啼扯着衣角不让走……最终，站台上哭成一团。
十五
连队乘座的闷罐车厢门边。指导员在跟妻子话别。“不要做怕死鬼。”“放心吧，咱是共产党员。“也不要……太不怕了。”“知道。”“不要忘了我啊。”“怎么会呢！”“也不要……什么时候都想着我。”“我懂。”……妻子热泪盈盈，无声地哽咽着。指导员掏出手帕，塞给妻子……指导员蓦然抬头，发现坐在车门口的张翅兮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俩，连忙掩饰着尴尬，搭讪着：“瞧，人还没死呢，就哭丧了！”之后，悄悄转过身去，揉着自己的眼睛。
十六
车厢内。战士们蜷缩在地板上，眼睛瞠视着车顶，喷着浓浓的烟团。烟团在大闷罐里久久不散。报话员张林戴着大号钢盔，遮住了耳朵，只剩下半截小脸。他朝张翅兮身边凑了凑：“排长，我一直没把上前线的事告诉妈妈。”张翅兮被香烟呛得不断咳嗽，但仍笨拙地吸着，吐着，“哦。”张林：“不然，妈妈这个年肯定过不好。”张翅兮甩掉手上的半截香烟，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赞许地点了点头。张林：“排长，假如我们的妈妈此刻在这里，她们会怎样呢？”张翅兮：“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张林：“那，你爸又当爸爸又当妈啊！”好几位战士的目光都移到张翅兮脸上。张翅兮：“他一定会默默流泪的。但他一定还会对我说‘坚强些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张林：“你会怎样呢？”张翅兮抬起头，向车门另一侧望去，眼里透出了无限深情……
十七
车门另一侧，五班长许金宝向远处的建筑群挥动着钢盔，激情奔放地道别：“永别了。”“永别了，我的第二故乡！”夜空中，彩灯闪烁，火树银花，高大的建筑群轮廓分明地呈现着多姿的剪影。刘春来打趣道：“班长，你去年请假结婚，为何变卦了呢？”许金宝的脸色顿时被痛苦所笼罩，一言不发地掏香烟，点燃。刘春来：“不然，播下了革命的种子就无后顾之忧了。”许金宝将手上的火柴吹熄，然后狠狠一甩，“去你的！你小子那壶不开提哪壶！”
十八
站台上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一群战士蜂踊向站台涌出……张翅兮也跟着跳下了车……一阵雄壮的《志愿兵进行曲》冲破嘈杂的哭喊声浪，骤然响起。张翅兮挤进人群。原来是修鞋老人。此刻，老人穿着一身泛白的、压出死褶的志愿军军服，胸前挂了一大溜金光闪闪的军功章和纪念章。老人靠在一个水泥柱上，正用口琴奏着歌曲《我的祖国》。口琴声引起了年轻战士们的共鸣。接着，老人以《我的祖国》为主基调，将《志愿兵进行曲》溶入其中，使两首歌的乐曲浑然一体，昂扬激奋，使战士们热血沸腾。人群中，张翅兮热泪盈眶，跟着乐曲高歌：“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乐曲声中，战士们自觉排好队伍，收腹挺胸，显得庄严肃穆，既像在宣誓，又像在接受检阅。这一刻，送行的家属们突然也停止了哭诉，默默的站在一边发着怔。战士中，不知谁最先跟着老人的口琴唱了一句，继而，像决堤的山洪一般，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唱起了振聋发聩的歌声。“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十九
出征的军号响了。天空中升起了三颗红、蓝、白色的信号弹。战士们一个个情不自禁地向老人行军礼。老人缓缓抬起右手敬礼，激动地滚下两颗混浊的泪珠。战士们向老人告别，转身，登上闷罐车厢。老人紧握住张翅兮的手，郑重其事地将口琴递到他手上，语重情长地：“别小看了它，战场是很闷人的。”张翅兮感激地：“谢谢，谢谢！”两双手久久地攥握在ー起
二十
火车站。汽笛长鸣，军列徐徐启动。欢送的人群无形地联合起来，热烈地挥动手臂，同时发出有节奏的呼喊：“再——见！再——见！”站台一侧的水泥柱下，志愿军老人颤巍巍地挺直上身，向远去的战士行着举手礼，久久没有放下……
二十ー
列车在飞驰。铁道边的红土丘陵，低矮农舍，排列成行的树木匆匆闪过。
二十二
闷罐车厢内。有的战士在海谈，有的趴在被子上写信；有的在想心事，也有的在打扑克，脸上贴着一张张受罚的小纸条。张翅兮掏出了口琴……
二十三
（特写）这是一把年代久远的口琴。嘴唇接触的部位都已闪闪发亮。张翅兮摸出手帕擦了擦，还在手掌里拍了拍，接着，放到唇边吹了几个音符，却又突然停住，忙不迭地朝脚下吐着唾沫。张林：“排长，吹呀，吹一个。”张翅兮苦笑笑：“这气味真难闻。”张林：“那位老人是谁？”张翅兮：“不清楚。只知道是我们的上一辈军人。这就足够了。”
二十四
云贵高原。峰峦迭翠，像在列队欢送战士。军列，宛如蠕动的游龙。
二十五
南国。花红树绿，春意盎然。山区的公路上，尘土飞扬。披着伪装网的汽车队，如在“气浪”中穿行。
二十六
麻粟城县城边，军车依次停下。张林：“到啦？”张翅兮：“那会呢！问问是咋回事。”张林用密码联络……张林：“报告排长，我们已经接近中越边界。上级指示：命令部队徒步前进。”
二十七
战士们纷纷从车上跳下……战士们解开棉袄，显出大汗淋漓，满身尘埃。公路边，几位衣着单薄，穿裙装的少数民族姑娘，对战士们的棉袄指指点点。战士甲：“这地方真热，倒象咱们家乡的夏天了。”战士乙：“还没到战区，先让灰尘给咱掩埋了。”……战士们一片嚷嚷声。张林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嘘——！前方是烈士陵园。”顿时，战士们一个个肃然而立。
二十八
这是一片向阳坡地，整齐地排列着数百位烈士的墓碑。这既像一个方阵，又像一个观礼台。张翅兮肃立凝视：一个个墓碑，顶着祖国边陲湛蓝的天空；另一边，闪亮的钢盔，如同一块块顶天的柱石。张林惊诧地：“这么多呀！”张翅兮深沉地：“都是我们的同龄人哪。”指导员走向张翅兮，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相互紧紧地握住了手……
二十九
全体官兵列队，以正步走通过烈士陵园大门口……军官们向墓碑行举手礼；战士们向墓碑行注目礼。一往无前，铿锵有力的步伐……
三十
老山脚下。张翅兮带领战士们来到一个怪石嶙峋的山岗。硝烟在山脊飘散，山岗上的工事隐约可见。张林向张翅兮报告：“报告排长，我们已经到达老山前线。这里就是166高地……”战士们有点兴奋地四下探望。突然，五班长许金宝推倒张林，又迅速地按倒张翅兮，同时趴下，大喊：“卧倒！”“砰！砰！”随着枪声，子弹从张林头上飞过。张林向许金宝一伸舌头，诙谐地：“乖乖，敌人离得这么近啊！”
三十ー
静寂的夜。月光下的166高地蚊虫乱飞。一位握枪的战士不时摇头晃脑，驱散蚊虫。这位战士扫视四周后，小心翼翼地退到工事一边，悄悄转过身去……接着，传出这位战士窣窣的小便声音。“轰”突然轰响手雷，年轻战士被炸倒在地。
三十二
猫耳洞内，蜡烛灯在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中跳跃，扑闪。爱伤的战士头部血流如注。张翅兮扶抱着受伤的战士，另一只手在撕急救包……受伤的战士一把攥紧张翅兮的手，竭尽全力歙动着嘴唇，却一字未说能说出口，昏迷了。张翅兮颤抖的手抱起战友，吩咐许金宝：“五班长，马上送到山下抢救！”许金宝：“是。”张林在一旁低声啜泣。张翅兮：“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接着，语气坚决地命令：“通知各班，哨兵解小便，一律在裤裆里干，让尿顺着裤管往下淋。”张翅兮走至洞边做示范。很快，湿透的裤脚上，无声地往下滴着尿……张翅兮：“看到没有？”张林严肃地一直腰，“是。”……
三十三
白天。几天后，猫耳洞内。两位战士相互在比胡子长短。五班长许金宝和五班副刘春来，各自低头搓腿上的垢泥。搓起的垢泥，恰似蚯蚓一般。张林握拳伸到张翅兮面前：“你猜，有没有？”张翅兮随便地：“没有。”张林坦开掌心，露出一只拉火环，“嘿嘿，排长，你输了。”顺势上前刮了一下鼻子，显得洋洋自得。随后，张林将手藏于背后，小眼睛眨巴一阵后，又伸向张翅兮。张翅兮：“没有。”张林：“你赢了。”主动凑上脸去。张翅兮没搭理，侧身躺下，无所事事地拨弄着电台频道。耳机里突然传出叽哩哇啦的女声的越语。周围几个战士顿时精神一振，簇拥过去。张林：“朋友，喳咯弄鸡（你好）。”对方声音：“喳咯弄鸡。”张林大声地：“你很漂亮吧？声音真好听。”话筒里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刘春来搭腔道：“过来吧，我们闷得慌。”传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越语。刘春来接着说：“你一定很年轻，而且是个姑娘！”战士们爆发出一阵开怀的大笑。张翅兮突然意识到什么，关掉电台。
张林余兴未减：“你们说，这越军女兵能打多少分？”然后分发罐头商标纸。战士们认真地打分……张林兴致勃勃地：“好。大家亮分。……按照国际竞赛规则，除去最高分和最低分……”战士们一个个亮分……张翅兮猛地抢过几张“亮分纸”，揉作一团，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份《战地情况》，甩出……
三十四
（特写）报纸一角，一个笑吟吟的越军女兵的照片（酷似黄莹）。照片上方有一条黑体标题《越军布雷能手——“山猫”》。张林、刘春来、许金宝等一个个瞪大眼睛，惊异地凝视照片，然后面面相觑。沉默。刘春来出神地盯视“山猫”的照片……张翅兮不由自主地掏出了口琴……（口琴音乐渐起）
三十五
猫耳洞外。皎月当空。抒情的口琴音乐在夜空中回荡。（镜头循声推移）猫耳洞里，战士们靠着或躺着休息的场面。张翅兮入神地吹奏着口琴曲《寻一个天荒地老的地方》。（化出回忆）
三十六
（回忆）初春。公交车上。韩倩倩身穿蝙蝠衫，手里拎着买菜袋子，焦急地摸索着身上的口袋，售票员不耐烦地望着她……韩倩倩脸色骤变，惊呼：“不好了！我的钱包不见了。我一个月的工资全在里面。”一现代派打扮的小青年：“唷！这倒是逃票的好办法！就凭这么一喊，就甭买票了啊？”韩倩倩气急地瞪他一眼：“你——”小青年：“那你买票呀！”韩倩倩难受地恸哭。乘客中，身穿便服的张翅兮伸手买了一张票，然后将票递给倩倩：“同志，给你。”倩倩感激地点点头。车身晃动着，缓缓向前驶去。小青年没话找话地对韩倩倩：“喂，他给你买票，该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倩倩朝小青年淡淡地望一眼。倩倩身边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太太，低声对倩倩：“那人刚才靠近过你没有？”倩倩疑惑地朝张翅兮的背影瞅了一眼，思索着……老太太神秘地：“他挤过你没有？”倩倩：“好像……”老太太凑近倩倩的耳朵：“别让他跑了……”
三十七
公交车徐徐停下。张翅兮下车。倩倩尾随其后下车，ー直跟到大街上。
倩倩一把拉住张翅兮：“我的钱包是你拿的。你还我……”张翅兮：“我没拿你的钱包呀！我是军人，我懂得珍惜荣誉。”旁观人群中有人起哄：“军人怎么样？……大家来呀！解放军偷钱包—”张翅兮正气凛然地：“我警告你，不许你胡说八道！”人群围住了张翅兮和韩倩倩。倩倩哭丧着脸：“今天刚发工资，我哪里也没去，下班以后，买了点菜，就上了这公交车……啊！钱在这里……”倩倩迅速将抓在手里的塑料菜袋散开，露出一叠钱，哭笑不得地：“我手里一直捏着这菜袋子……我……”人群喧哗，一片责备声。张翅兮转身，大步离去。倩倩紧紧追上：“同志，对不起，太对不起你了……（回忆结束）
三十八
猫耳洞内。张翅兮抬起头，目光久久地盯着口琴，沉思默想。月亮躲进云层。短暂的昏暗中，猫耳洞内闪进一团黑影。张翅兮竭力辨认对方的脸，“谁？”黑影喘着粗气，没有答话。刘春来突然惊叫起来：“黄莹！”刘春来欣喜万分，一个箭步扑上前去，抱住对方。张林：“刘班长，别弄错了！”一战士摸火柴，点蜡烛。蜡烛照耀着黄莹的脸。张翅兮轻声问：“你怎么来这儿啦？黄莹：“你们这里送下去的伤员，大多数处理不当，上级派我来辅导几天。”张翅兮：“谢谢。太谢谢啦！”黄莹：“你还有应当谢我的呢。”张翅兮：“哦？”黄莹：“我给你带来了一封信。”张林急不可耐地：“哪来的？”黄莹递信：“金华来的。”张林移动蜡烛，“念。嘿嘿，不然，老规矩，抢！”张翅兮忙不迭答应：“好，我念。”黄莹向战士们分发糖果、香烟……张翅兮展开信，念道：“小张：多方打听，才得知你的地址。你一定喜欢上了口琴，对吗？你愿意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一直羞于向你承认的倩倩的父亲……”（幻化出如下画面）
三十九
（回忆）醒目的标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志愿军进行曲》的乐曲中，志愿军战士昂首阔步在前进……夹道欢送的人群、敲锣打鼓扭秧歌跳舞的队伍，跟战士戴大红花的学生，构成热烈的场面。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学生跑到队列前，拦住当年英姿勃勃的韩倩倩爸爸，双手递上一把口琴，虔诚地：“愿你永远奏响生命的强音。”倩倩爸爸兴奋地抚摸口琴……（响起奋发昂扬的口琴曲《我的祖国》。）
四十
（回忆）战火。硝烟。失守的阵地。倩倩爸爸砸毁枪支，怒视渐渐逼近的美军士兵……倩倩爸爸冷不防抱住最前面的敌兵，ー起滚下山崖……
四十ー
（回忆）曲折的小巷道上。倩倩爸爸双手撑地，艰难地拖着修鞋箱前行……
四十二
（回忆）街角。戴着老花眼镜的修鞋匠……（口琴曲渐渐停止）
四十三
志愿军老人浑厚的画外音：“倩倩的妈妈怕你嫌弃我这个修鞋匠，每次你去我家的时候，都不许我露面……”（回忆）林荫下。沉浸在初恋喜悦中的张翅兮和韩倩倩在对话。张翅兮：“怎么总见不到你爸爸？”倩倩：“他在西北工作，远着呢！”张翅兮：“咱们总得征求他老人家的意见呀！”倩倩撒娇地：“只要我喜欢，他们谁也管不着。”说罢，捶了一下张翅兮，顺势挽起他的胳膊……张翅兮：“别这样，我穿着军装呢。”倩倩：“怕啥？有你这么帅的男子汉，让全世界知道才好呢。”
四十四
（回忆）街角。志愿军老人甜蜜地用补鞋刀刮了刮头皮，微笑着注视远去的张翅兮和倩倩……（回忆结束）
四十五
（回忆）志愿军老人的画外音在继续：“孩子，我多么想喊你一声！又多么想听到你叫我一声啊！说真的，我ー直期待着这ー天……没想到这场反侵略战争，终于把我们两代军人的心沟通了。”
四十六
猫耳洞里。借着蜡烛的光亮，张翅兮感情深沉地继续读信：“……原谅倩倩吧。应该说，这也是原谅负有不教之罪的我。作为上一辈的军人，我向你道歉。请放心，我会叫她给你写信的……”黄莹拧开袖珍手电筒，增加着光亮。战士们探头看信……许金宝一边吸烟，一边感慨：“到底是咱们军队出身的，有男子汉气概！”刘春来愤愤地：“什么都能遗传，为啥感情没法遗传？”张翅兮蓦然站起，理解地：“她们家也确实不能再接收一个残废军人了。”战士们惊愕，默默地望着自己的排长，眼光中透出钦佩的神色……
四十七
凌晨，天色微明。山路边，旱芦苇在晨风中摇曳。宁静的山腰里，一条溪流在汩汩流淌。山林里突然有个人影闪动……
四十八
荒草丛生的山丘后面，一支枪杆在渐渐移动……（特写）刘春来警惕地屏息凝视……刘春来将子弹推上膛，瞄准目标……溪流边，人影走近着……这是个头戴钢盔、背着一串地雷的越军战士。
四十九
刘春来把机枪的准星对准了目标。突然，他紧张地抬起头，将钢盔扶扶正，重新埋下头去……
五十
溪流边。越军战士放下地雷，摘下钢盔，露出了一头秀发——原来，她是个女兵。而且，她与黄莹十分相像。外号“山猫”的越军女兵观察四周后，蹲下身，用双手掬起溪水洗脸，随后又敞开衣服掬水擦拭丰满的胸脯……山丘隐蔽处。刘春来扣住机扣的手情不自禁松开，紧张地抹着额上的汗珠……（闪现刘春来的回忆）
待续
作者简介:
王长胜，男，上海人。国家二级作家，安徽省马鞍山市文学院副编审；已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计250余万字，作品散见《长江》《花城》《人物》《小说界》《青春》《安徽文学》《海峡》《奔流》《鸭绿江》《新华文摘》等杂志；有作品多次被入选人民文学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等结集出版；另有小说集《纯情》、散文集《岁月如歌》、长篇传记小说《张家港首富》《今生无悔》《李白诗文故事》等；已拍摄的电影《叶圣陶在甪直》、电视剧《碧血秦准》《苦果》等，受到了观众的喜爱，赞誉满满。小说《无辞的歌》、散文《天都峰上连心锁》《海粟老人会见刘国松先生》等，四次荣获全国性文学大奖。
主编简介:
汤守玉，网名冰清玉洁，湖南衡阳人。作协会员，各种文学样式皆涉足，作品散见各类纸刊和网刊。现为《三木秉凤文化传媒十一刊》平台主编，微旬刊《大文坊》签约作家。
文化是民族的灵魂！传承优秀文化是民族的责任和使命。以三木秉凤（周凤森）先生为首的三木秉凤文化传媒创建以来，为弘扬中国民族文化，致力于以文化荟萃智者，广交贤人，为实现世界文化大同而努力奋斗。赢得了民众的赞同。2020年，为了发展壮大三木秉凤文化传媒，期待各界朋友的加盟与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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