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红赢了。
就在姑娘死后的第三天,高雪红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高雪红没有穿跟前夫结婚时穿的那套礼服,而是换了一套全新的白婚纱。她的脸始终是微笑的,胳膊始终跨着杨永富。
她学校的老师们,厂子里所有的领导,认识她的所有的人都来了。左邻右舍大都是带着孩子来的。他们包了全区最好的一个酒店,三层楼摆满了餐桌儿。从早到晚吃了三轮,人还在陆续的到来。
人们发现,所有人脸上并非带着真实的喜悦,孩子们就是抢糖果吃,上来一盘抢光一盘。
大人们呢,抢烟。杨家是把烟卷儿打开,平铺在盘子里。每桌端上一盘,大伙儿就抢光一盘。后来,杨家跑堂的干脆不上了。
永富的母亲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出现在现场。他的脸冷得像一块冰,苍白着她的忧伤。
她是笑不出来的。大儿子刚走一个多月,二儿媳妇又把孙儿带到了天国。他病得死去活来,自然是笑不出来的。
她笑不出来,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她推姑娘下水的时候,被那个小孩儿和他的父亲看得清清楚楚,一旦他们说出去,自己不是死刑也得坐牢。
其实,她是能走的,她一半忧郁,一半儿装病,她有一个预感,不久,它就会被警察带走。
司仪看人都到齐了,就宣布婚礼开始。立即,鞭炮声,乐器声,歌声此起彼伏,热闹的程度不亚于过春节。
司仪问高雪红:“你爱杨永富吗?”
高雪红娇滴滴地抢过麦克风,大声说:“当然爱啦,无论是海枯了还是石烂了,也无论是他得病了还是老态龙钟了,我都会矢志不渝,他是我心中这辈子的最爱。”
一阵掌声。
掌声响过之后,人们想起来了,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对了,一个多月前,高雪红和杨永富的哥哥杨永贵的婚礼上,高雪红也是这样说的呀,都背下来了。
几个妇女对视目光,做着鬼脸。
“或许下一个还是这几句。”
“话说什么呢?胡说八道!”
“你看我这嘴。”
司仪笑了。“呵呵。新娘太有才了,把我的话都抢说了,那好吧,我就进行下一项了。”
他走到杨勇父母亲跟前,把麦克风放在她的嘴前。
“阿姨,娶了这么好的儿媳妇,您是不是特高兴啊?”
杨母接过麦克风,打了个本儿,面部表情像猪头肉,想了一会儿,她开口了。
“我的命……”
“警察来了!”几个孩子几乎一起高喊。
声音打断了杨永富母亲的话。
警察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他们站在门口等待婚礼结束。
杨永富母亲没有往下说,而是转着轮椅,向警察走去。
“我是无辜的。你不要听他们瞎说。”
警察对视一下,那表情分明在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来抓你的,你怎么就知道有人告了你?”
“走吧,配合一下。”
警察推着轮椅把养母带走了。杨永富跑过去。
“等等,警察同志,我妈她怎么啦?”
“只是配合调查一个案子而已。”
“那我也跟着去。”
“不必,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杨永富一直跟着警察往前走。
“回去吧。雪红还在等着你举办婚礼。结婚以后,好好过日子,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别打仗,死了一个,别再出现第二个。”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看着前方。
杨永富听到屋子里传出高血红的叫喊声:“永富,回来呀,司仪等着呢。”
“她都没有去看看她的婆婆。”
“她婆婆咋啦?怎么被带走了?”
“杀人啦。听说,姑娘的事和她有关。”
人们小声议论着,都齐刷刷的站起来,看着门外。
小孩子们都跑出去看热闹。
杨永富一直站着。直到他母亲上了汽车,他才转回身。
他走回来,低声跟司仪说:“就到这儿吧,大家吃好喝好。”
司仪也没有兴致了,他准备的那些词儿都是很喜庆的,可是这个时候,怎么说出来呀。即便杨永富不这样说,他也要提出来。
人们开始吃饭,老百姓可不管那个。天塌下来,只要不威胁到自己头上。他们是岿然不动的。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偷着往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儿里装。很快,每张桌儿的都在上演光盘运动。
高雪红扯着杨永富,要挨个桌子去敬酒。
杨永富用眼角看她一眼,走了。高雪红想大发雷霆,但又用尽全身力气压了下去,索性,自己一个人去敬酒了。
她才走了三桌儿,这边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她准备了四套衣服,一套都没有换成,这婚礼就这样结束了。她只好坐到家属那,张桌上简单的吃了几口饭。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家里。
她洗漱之后,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躺在床上等着丈夫的归来。
杨永富心情极差,自从他知道姑娘怀孕的事以后,就把所有的痛苦,左揽右揽,聚集到一起,全部堆在自己的心头上,把自己挤压得无法呼吸视听。
尤其他听说姑娘是自己母亲推进河里的,他就更加疯狂了。他想跟母亲好好干一仗,但他不能够。母亲是被自己逼的。如果自己不上高雪红的当,不被高雪红设计强奸了,怎么会使她怀孕?她不怀孕,自己就有理由不和他结婚。小叔子娶嫂子,本来就很不光彩,何况高雪红和姑娘比,他更喜欢的是姑娘。
姑娘贤惠善良,朴实能干,娶了她,一辈子都是幸福。
杨永富心里想着姑娘的好,不禁泪水滚落下来。
“姑娘,请允许我继续这样称呼你吧,你永远都是我的姑娘,这辈子是,下辈子还是。”
说着,她把一瓶白酒全部倒进嘴里。满桌子都是自家人,大家去抢他的酒瓶子,他疯了似的抢回来。没办法,大家强行搀扶着他,把他送回了家人。
都说,醉酒的人什么都不明白。其实,醉酒的人最清楚,醉的是嘴,不醉的是大脑和心。
他知道高雪红在等他。如果没有姑娘自尽这件事,他还是愿意和高雪红同床共枕的。毕竟,他们在中学时代就初恋了。
但有了对比,尤其姑娘的死与她又有直接关系,他就越发讨厌高血红了。
他趁势倒在地上。
弟弟妹妹把他抬到床上,他打起了呼噜。
弟弟妹妹回屋睡下了,他就故意从床上掉到地上,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高雪红拉不动,又嫌弃他的酒味儿,索性,就让他在地板上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