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 花
作者:张宁
几年前一直想写一篇桃花的文章,害怕写不好,没有勇气提笔。上期的《冀东石油报》刊登了一篇《桃花开了》的文章,看后受到鼓舞,星期天闲暇无事,提起笔把这多年的心绪作以了结,算是《桃花开了》的姊妹篇。
桃花是我侄媳妇的名字。记得在我七岁的时候,桃花才十六岁,就嫁给我堂哥的大儿子,按家门辈份排,她叫我十一叔。可在我十二岁以前,她从来没有叫过我叔,而是叫我的小名“宁宁”。
桃花的家和我住邻居,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家里人说话,我都能听的清清楚楚。那时,我们俩家住的比较偏僻,和我玩的孩子较少,桃花则成了我童年最要好的朋友,她伴我度过了一个美好、快乐的童年。至今使我不能忘怀。
桃花长的很漂亮,瓜子脸,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脸蛋白里透红,不用擦粉施嫣就一个自然的桃花色。扎着两个长辫,身材大概有一米六七,不胖不瘦,整天快乐地像一只小鸟,只要和我一起出去,她总要给我唱几首动听的山歌。
记得有一次,她叫我伴她下山割猪草,那正是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的三月,站在家门口向山下望去,一树一树的桃花、杏花和梨花竞相开放。杏花淡了点,梨花白了点,只有那桃花白里透红,粉嘟嘟的,一眼就能看得出,分外好看。花香塞满了整个山沟,使人如醉入痴。我和桃花下山后,桃花说:“我俩玩个游戏”,我喜欢和桃花在一起,只要是她说的,我都答应。我们俩手拉着上年刚栽的有大人胳膊那么粗的一颗白杨树,一边转着圈圈,一边嘴里说:“猫儿猫儿碾米呢,老鼠老鼠嫁女呢”,她咯咯地笑着,在我后面吆喝着快、快、快……我们俩拉着树转着圈,越跑越快,咔嚓一声,把小杨树给拉断了,我吓得哭了起来,害怕家里人知道后会打我,桃花给我擦了眼泪,捏着我的鼻子说:“羞、羞、羞,男子汉还哭鼻子”,直到把我逗笑了,她才停止。
过了一段时间,当我下山去时,见那颗小杨树还好好地站在那里,并已发了新芽。后来桃花才告诉我,是她把折断的小杨树又栽上了。她说:“杨树生命力很强,像这么小的杨树,再把它栽上,是不会死的。我不知道桃花还有这么多的知识。
桃花大我九岁,在我七八岁时,她比我高多了,她常常利用个子高这一优势把我逗哭、逗笑才罢休。记得有一次,她拿了一个枣子,故意馋我,她把枣子举得高高地,我一蹦一跳也够不着,她故意把手放低一些,当我跳起来拿时,她又把拿着枣子的手突然举高,还咯咯地笑着,让我叫她“侄媳”,否则就不给我枣子吃。那时,我还不知道“侄媳”是什么意思,害怕叫了她会占了我的便宜,打着闹着就是不叫,最后还是我用哭鼻子吓唬她,让她服输,乖乖地把枣子给我吃。
妈妈说,我小的时候长得很让人心疼,村子里的人都喜欢我。当我懂事的时候,那些年轻的媳妇总拿我开玩笑,有时候还当着我母亲的面说,“宁宁长得这么帅,给你找个漂亮媳妇吧!”,接着又有年轻媳妇问上一句:“想找个什么样的?”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开始总不吭声,后来总经不住她们的哄骗,大着胆子说:“嗯,找像桃花那样的”,惹得她们哄堂大笑,连母亲也笑得前仰后翻,桃花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边笑边指着我的鼻子说:“羞、羞、羞,还想找侄媳妇”。
说来也奇怪,自那以后,我还真的偷偷地爱上桃花了,尽管在大人的眼里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可每天不见了桃花,我心里好像缺点什么,如果她一天不在家,我总要跑上七八趟,看桃花回来了没有,如果桃花在,我觉得就过得特别开心。
有一年的五月端午节,妈妈按照当地的风俗在我的脖子上挂了二十多个香包,其中有一个最大的香包是我的一个嫂子给我做的,样子是一个大桃子连着几片叶子,香包做得很精致,里面装着香草,远远就能闻见香味。按照家乡的风俗,端午这天,谁起的最早,谁就一生勤劳。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从被窝拉起,给我穿上新衣,把那些早就准备好的香包挂在我的脖子上,让我出去玩。在农村,像这样的日子是很少的,我高高兴兴地带着香包去找桃花,桃花正在扫自家的院子,见我来了,跑过来一个一个地数我脖子上的香包,边数边深深地吸着香包里散发出来的香气,最后她问我,哪一个是送给她的,我拿起桃子香包说是这个,桃花说:“送给别人妈妈会打屁股的”,我说:“我不怕”。我从脖子上取下这个心爱的桃子香包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跑回家去了。直至中午,妈妈才发现我最大、最好的香包不见了,问我哪里去了,我始终不说,直至现在,妈妈也不知道那个香包我送给了谁,这是我幼小心灵里最纯真无邪的秘密。
从那以后,我更加喜欢桃花了,每当桃花盛开的季节,我都要站在门前的桃树前,把那鲜嫩嫩、白里透红、粉嘟嘟的桃花看个够。
十七岁的那一年,我已经离开家乡到县城上高中了,离开家乡那土生土长的地方,我好像缺少了很多乐趣,每天都在为高中毕业后能考上大学而奋斗,很少回家。因为,再有一年的时间,我就要参加高考了。家里人也不让我回家,为了给我挤出有限的时间学习,家里人把吃的馒头、粮食都让哥哥从家里给我捎到县城。
这年的三月,我决定回家一次,一是回去换换衣服,二是想回去看看那已经久违了的桃花。赶的很巧,回去的那天,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晚上又下了一夜的小雨,第二天早晨,雨还没有停,我借故给母亲说等雨停了再去学校,母亲同意了,我急急忙忙地跑到门前的桃树下,欣赏桃花盛开,我伸手拉来一枝桃花,她花蕊带露,我害怕把露珠摇落,只是轻轻地、慢慢地把她拉入我的眼前,尽情地欣赏、回味雨后的片片桃花,深深地呼吸那雨后桃花渗人心肺的馨香,不知过了多久,后面一个声音把我惊醒,“叔叔,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回过头来一看,是桃花,她打着一把翠绿的雨伞,正向我家走去,我一时竟失措得不知说什么,眼前这个十年前让我开心的女孩现在已经变了很多,她的一声“叔叔”,好象砸碎了我天真无邪、无拘无束的童年,我不知怎么去回答她,只是向她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母亲正在给我准备干粮,为了调剂我的生活,母亲让我去摘一些桃花回来,说是在锅里焙干后研成细沫和在面里,烙下的干粮有营养,还能帮助消化,我一阵头晕,推说身体不舒服就离开了厨房。
现在算起来,从高中到参加工作,已经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前年和妻子商量在桃花盛开的三月带着孩子一起回老家。回到老家,以前的家已经搬了好几年,故居已久无人居住而破旧不堪,门前的桃树已苍老了,但上面还零星地开着几朵桃花,童年那满树满枝、开的如火如荼的风采已经没有了,只是几朵挂在干瘪树枝上的桃花依然能引起人的回忆。
人生沧海,世故变迁。见到母亲,七十三岁的老人已经鬓发斑白。桃花也四十多岁了,她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已经都结婚生子,桃花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见她时,她的青丝已经添上了几根白发,人已经苍老了许多,但当年的风韵依稀有存,还没有完全让我失望。
现在的农村变化很大,桃花家也盖上了红砖瓦房,日子还算过的富裕,可遥想当年的桃花,已今非昔比了,她和我没有过多的语言,即使我想把我童年时心里的小秘密告诉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现在她是我的侄媳,我是她的叔叔,见面只是客客气气。在她家吃完饭要离开的时候,我的眼圈湿润了,我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只能抱憾岁月无情,人生匆匆。
在离开老家之前,我一个人又转到故居门前的桃树下,看了看那桃花,我的心情很沉重、很复杂,我不知道再过几世纪才能见到童年的桃花,那美丽、那笑容、那欢乐……
作者简介:
张宁,甘肃省镇原县人,大学文化程度,共产党员。1989年参加工作,长期在中石油旗下的地区公司工作,任过秘书、党支部书记、办公室主任、工会副主席、工艺研究所副所长、书记等职。1998年至2002年期间,为某报社编辑、记者、电视台记者。著有诗歌集《黄土地 大海》、散文集《浪花心语》、长篇小说《土匠》等著作。
主播简介:
馨园小主,汉族,天津人,朗诵联盟会员,教育工作者,硕士研究生学历,教育部中华经典诵读导师,酷爱诵读和歌唱,主持人,多家平台签约主播。现任新山东文学社副社长兼艺术总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