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人世间确实有类似于童话故事里“天上掉馅饼”这样的稀奇事情。只是这等好事中的人物却或喜或悲，人物的命运也各式各样。改革开放初期的深圳，商潮涌动，万商云集，成为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一部风云激荡的改革史，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这其中，深圳的天上也曾掉下过“大馅饼”，经不起诱惑的人去接了，最终是“天上掉馅饼，地上有陷阱”，许多人深陷其中，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就在这时，本文的主人公——杨剑昌先生迎风而上，与“红顶巨骗”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正义与邪恶之战……欲知详情，请关注长篇报告文学“布衣青天杨剑昌”第二章第1节。

作者/曾培新    编辑/李寒江〔当代人物网执行总编辑〕

第二章：骗子反咬青天

他为一个只值六元钱的小发夹问题跑了七次，他为一台价值二万多元的大彩电问题直奔老板家，他冒着生命危险为别人讨回三万元的损失，他为被假招工、假护照、假培训、假药骗去几百几千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的消费者追回了血汗钱。可是，他从不收受一分钱、一份礼，不吃别人一顿饭，消费者异口同声称他是“杨青天”。

他受命调查“泰明”欺诈案，“泰明”扬言花2000万买他的人头，他没怕；后又托言给他500万，他不要。结果，“泰明”恶人先告状，诬他侵害名誉权将他告上法院，索赔1734多万元。

他压力重重，腹背受敌，他含冤叫屈，忍辱负重，他宁折不弯、迎风而上，与“红顶巨骗”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正义与邪恶之战……

1、深圳天上掉馅饼

杨剑昌与小程一起走出电梯口，匆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还未坐下就立即来到主持消委会工作的副会长程愿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了裁决的结果。行伍出身的程愿也出乎意料，闹了二三年的大案就这样草草地判了？他是杨剑昌的领导，也是杨剑昌同一战壕的战友，这个案子也牵连着他，“泰明”曾把他列为第三个打击对象。他对这个案子太了解了，他对杨剑昌也太了解了，他知道杨剑昌对法院这种近似“秘密”式的裁决不满意，说实在他也不满意。中院和高院在一审与二审时，都提前好几天通知被告和原告，并公告于众，为什么二审判决时这些法定程序都省略了呢？是忙于过大年，还是别的原因？但作为领导，他只将这些问号闷在肚子里，脸上还是绽出几许微笑：“老杨，反正我们胜了，他们败了，这就好了。天下没有百分之百满意的事，官司赢了，好好过个年吧！”

杨剑昌无奈地与程愿握了握手，低着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他本想去分局长王玉生办公室再作汇报，可老是像吃了康泰克似的打不起精神来。王玉生也是戎马大半生的人，他对这个案子和杨剑昌起初因不了解情况而有过误解。但当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便以军人的刚毅和气概，坚定不移地支持了杨剑昌，并亲自策划组织了这场旷世诉讼。杨剑昌操起桌面上的话筒，拨通了王局长的电话，一五一十地将中院宣判的结果告诉了他。杨剑昌从王局长的声音里听到了他的欣喜与诧异。也许是多年来商场的风雨消磨了他战场上的棱角，他最后也安抚杨剑昌：“胜了就好了，别去计较那么多形式。胜利来之不易啊，我们都好好过个年吧！”

过年了，千禧之年啊！可是执着的杨剑昌闷闷不乐。此时，他想起了省市中央许多一直关注着这宗大案的记者们。他又拿起红色电话，一一向省市中央主要媒体的记者通报了案情的结果。记者们都为他的胜诉而高兴而祝贺，也为这宣判而遗憾。如若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宣判，他们的生花妙笔，他们的闪光镜头，不知要写出多少精彩动人的篇章，播出多少震撼人心的场面！现在好了，他们只能发个短讯，播个有声无画的画面了。

一丝刻骨的寒风透过窗玻璃的缝隙呼啸而入，杨剑昌打了个寒噤。他立起身将窗玻璃关了又关，直到关得死死的。透过若明若暗的窗玻璃，他看到了那幢区工商分局的旧办公楼，这桩几乎耗尽他心血和生命的大案，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1997年，是中国历史上重要的一页，也是世界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页—被大不列颠英国割去的香港，经过近百年的斗争，这年终于要回归中国了。12亿炎黄子孙在期盼，50亿地球村民在瞩望。与香港一水之隔的400万深圳人，头抬得更高了，腰挺得更直了。深圳人以一幢比一幢更高大更雄伟的琼楼玉宇，一条比一条更宽畅更坦荡的八方通衢，一座比一座更漂亮更诱人的公园绿地，一组比一组更景气更引人的经济数字，迎接着这百年一遇的国之盛事。许许多多中外客商也瞅准了这千年等一回的商机，大大增加对深圳的投资，深圳着实是人更旺财更旺了。

春去夏来。随着回归日子的临近，随着夏小伙急吼吼的到来，深圳城里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热气腾腾。在这春夏之交的日子里，杨剑昌不断在大报小报大刊小刊上、广播、电视里看到听到这样一幅幅一条条的广告：

将东门搬进国贸，请全体打工仔到国贸来作客。重铸国贸辉煌，重振国贸雄风。国贸广场为全体市民营造香港“太古城”式的购物天堂，提供各类质优价廉的商品，以让任何人都震惊的价格，推出少量超值黄金旺铺。第一年免租金，第二年至第九年每平方米月租金仅交100元。史无前例的优惠条件，为经营者创造无后顾之忧的经营场所，保证全场百分之一百开业，人气空前鼎盛，蕴含巨大商机。有意者请于4月25日—26日亲临国贸大厦大堂，本公司免费接受申请应租登记，先到先得，数量有限，额满即止。

每月几百元当老板，太好啦！炒股票，不如炒国贸广场商铺！逛商场，花钱买东西？不如自己开商场赚钱！

这些广告，有实景照片，有夸张漫画，有娓娓动人的声音，有色彩斑斓的画面。这样的广告杨剑昌近来几乎天天看到听到。罗湖是深圳的商业旺区，东门是旺区中的旺区。深圳国际贸易大厦与东门老街仅一步之遥。国贸大厦是深圳80年代的标志，三天一层楼的“深圳速度”就诞生在这里。伟人邓小平曾登临这幢“神州第一楼”，曾在这里鸟瞰深圳和香港，曾在这里笑谈中国改革开放的故事。“没上国贸，不算到过深圳！”80年代末到90年代中，凡来深圳的中外宾客，都以曾登上国贸而自豪。国贸大厦以自己独有的政治背景和优越的地理位置吸引着万千游人与客商。这里寸土寸金，一般商铺每平方米月租都要七八百元，可是泰明国贸广场的广告里却说月租只要百元，而且首年免租金。国贸广场竟有这等好事？深圳天上要掉馅饼了？

铺天盖地的广告，天花乱坠的煽情，振奋人心的新闻，搅得深圳人心动了，广东人心动了，全国人也心动了。“炒股票，不如炒国贸商铺！”深圳人、广东人、大江南北的人像当年听到深圳公开发行股票一样蜂拥而至。申请应租登记前一天的傍晚，来自全国各地的客商1000多人便在国贸广场排起了长龙。吸取当年股票风波的教训，以防发生事故，辖地派出所派出了十几个民警维持了一夜的秩序。

4月25日，国贸广场人头攒动。一到8点，等了一宿的认租者便喊着争领泰明国贸广场商铺认租登记表，不到12点钟，泰明公司准备的1600多张表便被抢认一空。这情景，真像当年股票售表点一样火爆。大好商机，百年一遇，“泰明”连夜加倍印制认租表。26日，场面更为热烈，3000多张认租表全被认罄。两天，就这两天，泰明广场准租户竟达整整5000。

准租户们如获至宝，未拿到表者急得心跳脚跳。于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私下炒表开始了：一张订金2万元的认租表，竟有人炒到了6万元！奇迹啊，真是炒股票不如炒泰明的国贸广场了。

先机已失，后机尚有。时隔不久，“泰明”又在广播、电视、报纸、杂志上大发启事、广告：

本公司将按免费发放的租用铺位申请书，按0至5000的序号供应租者选择。序号靠前的将会得到以上优惠条件租赁经营以上场地。其它靠后序号登记申请表的客户请保留好手上的申请回执，以备第二期及本公司即将以相应优惠办法，推出市中心的黄金铺位。持靠前号码的客户请留意5月10日的《深圳特区报》。

丝丝相连，环环紧扣。不日，一个更加迷人的广告出现在读者面前——

泰明国贸商场第二期隆重招租：地处国贸二期工程—国贸广场，国贸商业大厦之泰明国贸商场，首期数千平米超值黄金铺面千人争租，已租一空，现特推加千余平方发展商留作自用商铺以相当于同等地段八分之一之特惠租价出租，以酬广大商户之热烈支持。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谢绝任何关系户预留）。送2年免租期，第2年至第8年月租金每平方仅105元。

坐拥黄金之地旺铺，掌握商业难得机遇。

“泰明”果真不失信用，不负众望，而且说到做到，公开公平还—“谢绝任何关系户预留”啊！

前则广告墨迹未干，后则广告又墨香诱人——

泰明国贸商场位居堪称现代商业奇观的深圳国贸广场，场内罗马式幕天玻璃气势磅礴，高雅华贵……

商场坐拥国贸盛誉，融旅游购物休闲于一体，每天可吸引游客和市民数十万……

免两年租金，月租金每平方米120元不变，租户不赚钱即退款……

现最后推出少量旺铺，租户只需以相同地段商铺租金十分之一的价钱即可拥有国贸超值黄金旺铺，并可拥有靓车洋房。

涨风已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国贸广场再掀租铺热潮，租期9年每月每平方米仅租200元。中外名师精心布局设计的传世杰作，气势磅礴，格调非凡。场内分布成百货、名牌广场、电器科技中心、镭射影院、风味食肆、衣帽、鞋、精品、百货销售配套服务、食品、副食品等区域。

7月份开业后是深圳市民、中外游客必到的新一代购物天堂……

继续推出少量铺位，实为租户商家福音。请即行动，以免向隅。

泰明国贸商场郑重承诺—租户不赚钱即退款！

类似这样的广告、启事、报道，泰明不惜工本，通过各种媒体连篇累牍、接二连三，从深圳做到广州做到北京城。篇篇大同小异但又逐步升级：免租金从1年升至2年；月租金每平米从100元涨到105元；不到1月又涨至120元、200元。一周一个台阶级级上涨，可涨至最高点也只是同地段租金的四分之一。香港将要回归了，深圳天上掉馅饼了。这馅饼这么大这么香这么鲜，傻子也会争着抢啊，何况是精明的商家呢？于是，特区内外、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客商云集深圳，拥到泰明竞相认租泰明国贸广场。“泰明”的认租表如哗哗流水流出几千张，每张预定金2万元。于是，“泰明”不到3个月便卷进了几千万元。

好戏连台，愈演愈妙。这边厢，泰明国贸广场如火如荼；那边厢，粤民百货又粉墨登场。且看广告：

粤民百货东门会员店—中国人自己的会员店。粤民会员店有数万种食品，日用品，价廉物美；深圳市粤民百货有限公司投资数千万元，购置了数百部IBM多媒体电脑，在试业期间推出会籍会员每天只收一元钱即可上机；只需150元一年的百货会籍卡，为您的家庭带来物超所值的实惠；奇妙精彩的国际互联网会籍会员每天只需5元，即可透过屏幕畅游电脑世界。

为酬谢社会各界人士对中心（粤民百货所谓的“21世纪城市电脑中心”，笔者注）的鼎力支持，于1997年7月31日前申请入会，普通会员一律免收入会费，年费80元，3年只收150元，金卡会员（终生）只收380元。

你一旦拥有会员卡，即可随时来中心免费使用电脑及其它一切设备；凭会员卡在本中心购物或服务，或在深圳市粤民百货有限公司购物可获得特别会员的价格优惠。

本中心设有互联网专场，你只要进入本中心，就可瞬间飞越千山万水，去到美国、英国、法国、加拿大……遨游在世界各地的信息高速公路上，带给你图、文、声俱佳的七彩世界，领略世界的风土人情，人物历史，最新科技资讯……

多么优惠，多么诱人，多么煽情！“粤民”广告一出，资料一发，如同九九重阳登高振臂一呼，应者成千上万。特区内外的商家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商机，广大消费者认为这是百年难得的机遇。于是，500多家企业争相向“粤民”供货，成千上万的消费者竞相向“粤民”购买会员卡。“粤民”步“泰明”后尘，在深圳又刮起了一场招商的龙卷风。

“天上掉馅饼，地上出骗子！”杨剑昌看着“泰明”、“粤民”的一张张一份份图文并茂的广告、资料，一则则声情并重的新闻报道，愤愤地对同事说。

果不其然，广告刊发没几天，一个以前认识杨剑昌的总经理打来电话，说“泰明”、“粤民”是同一伙人，其中有个头头叫谢锦福，曾在韶关、广州、深圳搞过多次诈骗，屡屡得手又屡屡脱逃，而今又化名谢健在这两家公司担任要职，恐怕有诈。又过了数日，另一位以前认识杨剑昌的老总也打来电话，说“泰明”拿他们公司的楼层当自己的物业打广告骗租户，还说“粤民”商品的零售价比进货价还低，这里可能有什么猫腻。两个国有企业老总的电话使杨剑昌更增强了对预感的自信，在经济发达的深圳，在消费者与商家斡旋了好几年的他，像一个嗅觉灵敏的城市猎人，闻到了“泰明”、“粤民”的“狐臭”。他睁着眼，一天天地盯着，一俟狐狸露出尾巴，他就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抓住它。

日出月落。8月快过去了，说是6月开业的泰明国贸广场才开始大面积装修，大多数交了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租户至今还找不着自己的铺位。而粤民百货收了供货商几千万元商品，消费者几千万元会员卡费之后不到一个月，竟卷款逃匿了。几百家供货商大呼上当，成千上万的消费者大声喊冤。“泰明”、“粤民”均在杨剑昌所在罗湖区消委会辖下，消费者或电话或书信或上门向杨剑昌投诉。8月16日至19日上午每天都有二三十、四五十人不等涌到消委会。19日下午，投诉者竟多达七八十人。小小的消委会容纳不下，工商分局领导出面将部分投诉者转移到同一栋楼的个体劳动者协会。在单位的分局领导以及消委会7个工作人员全力以赴，热情接待，耐心倾听，好言宽慰。杨剑昌更是数日连轴转，使用出浑身解数进行劝说。可是，消费者和供货商也许损失太惨太重，个个像吃了火药似的说：“政府要为民作主，不作主就上街示威游行！”“消委会要为消费者服务，不为消费者就回家去卖红薯！“

几天来消委会天天进来几十个“火药桶”，消委会简直成了“火药库”，分局领导急得团团转，消委会领导和全会的人都急得满头满身是汗。面对群情激愤的消费者，面对焦急万分的领导和同事，杨剑昌一方面满腔热情地做好接访工作，一方面以市长专线办联络员、市委市府信息员身份向市委市政府汇报情况。市长专线办得悉后，明确指示罗湖区消委会要积极调解，认真做好来访群众工作，防止事态扩大激化。如需公安、工商或其它部门配合，请及时报告，案情进展情况也请及时报告。

局、会领导得到市长专线办明确指示后，立即商定明天即派杨剑昌带小程小潘二人前往泰明国贸商场进行调查，并邀请公安、工商、新闻派人协同作战。副会长程愿向来访群众宣布这一消息时，来访群众欢腾了：“好啊，杨青天亲自出马，我们信得过！”“杨青天啊，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啊！”杨剑昌摆了摆手说：“大家别这样叫我，我只是个消委会的普通工作人员，真正的青天是党和政府，是国家的法律！”

“你是我们消费者的青天！”七八十个消费者摇着手告别了杨剑昌，告别了消委会。就这样，这场一触即发的风波终于暂时平息了……

【注明：11月5日推出第二章“骗子反咬青天”之2“戳穿一场大骗局”，敬请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