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的故事
文‖朱学钊
梦中惊醒,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听妈妈说,那是1953年正月初二,寒风刺骨,雪花飞舞。一个小精灵随着飞舞的雪花降落人间。我成了母亲第十三个孩子。
虽然是第十三个孩子,一家还是把我当作掌上明珠。
母亲将亲手做的花襁褓裹在我身上。可是过了几天不知怎么我不吃了,也不闹了,整天昏昏入睡,变得十分地乖。
终于在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这天,父亲将我用拾粪的粪箕背进水口摊(过去扔死孩子专用的摊口)。
临走时,父亲舍不得那崭新的襁褓,准备扒下来给我小姐姐补补衣服穿。
这时候我嘴里没说,心里十分生气:你这父亲也太抠了,我赤条条来,想让我赤条条地去,我偏不。你也太坏了,哥哥姐姐已经让你这样背进水口摊七个了,我可还没死透呢。
那时我虽然已无吃奶的力气了,虽然还不会抓东西,可我还是抓住了襁褓不放。
父亲眼泪终于流下来了,松开了双手,把我用粪箕一口气背进了郎中家。
郎中看了看,摇摇头:“你还是背走吧。”父亲扑通跪在郎中面前:“求求您了,救救他吧。”
郎中说:“没救了,我治不了。”
父亲苦苦哀求:“您行行好。您死猫当活猫医,医死了我不怪您。”可郎中就是不肯。
父亲只好含着眼泪背着我又向水口摊走去。
这时这个郎中的徒弟叫吴亚,拿着一针药从后面赶来:“我帮你打一针,打死了你可别怪我,好转了你明天再来。”
吴亚一针扎下,很疼,我哇地一声哭了。
吴亚笑了。
我父亲笑了。父亲把我背回家了。
我四五岁吧。父亲病了,床前放个黄盆,盆里放了灰,每天咳啊咳的吐了半盆痰。
我有时去逗他,在他脚心搔痒什么的。他都呵斥我。有时还挨上母亲一巴掌。所以我懒得靠他,以致我现在也没记清父亲的模样。
一九六O年腊月初十的深夜,我被全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吵醒。
母亲的声音最大:“我的天啊!你把我也带走吧,你让我一个人带着这一群孩子怎么活呀?”“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还不到五十岁你就丢下我。这孩子大的十几,最小的才七岁呀。你好狠心呀!”
噢,原来父亲去了天堂。
这年的冬天,母亲一得空就拖着我,带个小板凳(母亲有腿疾,需走走坐坐)到四五路外的南乱地(坟墓摊),一哭就是半天,唠唠叨叨就是父亲死时哭的那几句话,其他的也不外乎和父亲生前如何恩爱的一些罢了。
反正我对父亲没有好感,嫌烦。她哭她的,我去拿坟头当滑滑梯,爬上去滑下来,再爬上去再滑下来。
热了,累了我就去数坟头,105,106……数错了再重来。
我母亲特会哭,特能哭,有时从早哭到中,有时从中哭到晚。嗓子哭哑了,还哭。有时寒风凛冽,有时天上飘着雪花,她还在哭。反正没人干扰,也不觉得无趣。
我只有觉得玩够了,嫌冷了,嫌饿了,才去嚷她:“你哭到什么时候呀!也不觉无趣。饿死我了。冻死我了。”
这时母亲才能爬起来,搀着我冰棍似的小手,再走走坐坐回到家中。
那时的前几年,我大姐十中几岁到人家做了媳妇,大哥过继给我大伯,二哥在我父亲生病期间失了学,为了活下去,自己跑去南京学徒了。
那时的后几年,我们年年盼着过年,好在过年时能吃上母亲在外面讨来的黑面馒头,有时人家看我们可怜,给一个白的,母亲总是掰一半给我,一半给小姐。总之这一天全家围在一起都很高兴,都能吃饱。
母亲腿疾不能劳动,二姐给生产队放牛。
小姐拉着我春天在地里挖野菜,摘树叶。夏天在沟里摸螺螺,逮鱼虾。秋天在地里拾稻穗,倒山芋。冬天在田埂上剥草皮,到五里外的洪泽湖边挖驴蒿根。
虽然我们都浮肿,但我们都稀里糊涂地不知怎么都活下来了。
2020-07-15三更


作者简介:朱学钊(智叟),共产党员, 1953年出生,1975年毕业于淮安师范,江苏盱眙人 。40年教师,曾任小学校长,中学教导主任,总务主任等职。
座右铭:让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