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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灵魂 忧愁地歌唱 像天鹅一般 张开宽大的 翅膀 沿着没有星光 的天空 在黑色世纪的 风暴之上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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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奥尔基·弗拉基米罗维奇·伊万诺夫(ГеоргийВладимировичИванов1894-1958),二十世纪俄罗斯侨民诗歌最重要的代表之一。1894年11月10日,他出生于科文省杰利舍夫县(今属立陶宛)一个富裕的贵族家庭。父亲是一名退伍军官,母亲的先祖是移居俄罗斯的荷兰贵族,她酷爱艺术,经常在家里举办小型音乐会,收藏了大量的欧洲名画,包括华托、高更等人的作品。这种艺术的熏陶无疑培养了成长期的诗人内心深处对画面感的重视和旋律的敏感。
少年时代,格·伊万诺夫先后在雅罗斯拉夫武备学校和彼得堡武备学校学习,但他最终选择了退学,放弃了家庭为他设计的军界前程。与此同时,格·伊万诺夫疯狂地迷恋上了诗歌写作。1911年,出版诗集《漂向齐特尔岛》。这是一部追随伊·谢维里雅宁的诗风的作品,用词炫奇、怪诞,诗风夸饰、华丽,甚至在副标题上也用了一个自造的词поэзы以区别于正常的单词поэзия,显示了对未来主义写作风格的推崇。次年,出版了《花园》。不久,伊万诺夫开始接近以古米廖夫和戈罗杰茨基为代表的阿克梅派,他的写作也趋向于节制、非主观化,而在雕塑感与旋律化上有了较多的体现。1916年,出版诗集《帚石南》,诗集赢得了很大的声誉。此后,格·伊万诺夫逐渐成为以阿克梅派诗人为主体的“诗人车间”的核心人物。
十月革命以后,与许多旧俄知识分子一样,伊万诺夫开始为新成立的世界文学出版社从事翻译工作,并一度担任彼得堡诗人协会的秘书。1922年,诗人与妻子伊琳娜·奥陀耶夫采娃借故一起离开俄罗斯,先后侨居于意大利的罗马和帕维亚。1923年,他们迁居法国巴黎。在那里积极参与俄罗斯侨民界的各种活动。1928年,出版回忆录《彼得堡的冬天》。在这部书中,格·伊万诺夫对他的同时代人的生活状态与精神面貌进行了勾勒,涉及了许多著名的文学界人士,如勃洛克、古米廖夫、阿赫玛托娃、曼杰什坦姆、叶赛宁、谢维里雅宁等,这是一部文学性很强的回忆录,由于部分细节上的失真,曾遭到了不少当事人的指责和抨击。即便如此,它仍然有其存在的价值,因为,它复现了那个时代很多被人们遗忘和忽略了的文学家、艺术家的生活,对那个特定的时代进行了某种隐喻性的反映,并且,“我们读到的不是一本目击者的回忆录,而是一本贯穿着一种统一的艺术哲学见解的书”。1931年,出版诗集《玫瑰》,其中收入的诗歌多为诗人流亡和侨居时期的作品。对这部诗集,评论家阿达莫维奇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诗集《玫瑰》应取名为《灰烬》,而不是《玫瑰》,因为‘思想、情感和希望,都被烧成了灰烬’。”
1938年,格·伊万诺夫出版了《原子的裂变》,引发了褒贬不一的评价。但诗人自己非常重视这部作品,将其称之为“散文诗”,看做不仅是个人的精神自传,也是俄罗斯侨民的生活写照。与作者尖锐、深刻的思想对应的是,作品的风格也带有强烈的实验性,全篇是主人公的独白,呈现了一种意识流写作的片断化、跳跃性,部分章节甚至掺杂了戏仿、互文和解构等被后现代主义作家奉为圭臬的手法。
在随后出版的一系列诗集《没有相同的肖像》、《1943-1958诗集》和《身后日记》等,格·伊万诺夫一直延续了《原子的裂变》中已显露端倪的存在主义世界观,将生活看作是虚无、绝望、荒诞的一种悲剧性存在,并且在写作中显露了更多的讽刺和自嘲的意味。这些作品深得年轻一代侨民的喜爱,被引为精神和写作上的导师,对包括鲍·波普拉夫斯基、亚·什泰格尔和柳·切尔文斯卡娅等在内的一大批诗人产生了影响,但也招致了老一代作家的反感,认为其背叛了俄罗斯文学的传统。
格·伊万诺夫晚年生活得很艰难。1953年起,他和妻子奥陀耶夫采娃住进了法国南部耶尔的一座养老院。1958年8月27日,诗人在医院的病榻上离开了人世,而这是诗人生前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他去世前不久完成的《身后日记》仿佛对应了早年的一部诗集《荣誉纪念碑》(1915),作为天鹅的绝唱,在对日常性的提炼中揭示了生活的诗意可能,重申了美对世界的拯救这一命题,为自己竖起了一座诗歌纪念碑。



[1]列诺拉,德国诗人高特弗雷德·比尔格尔(1747 —1794)创作的同名叙事谣曲中的女主人公。十九世纪俄罗斯诗人茹科夫斯基曾将其改编成了叙事诗《柳德米拉》。[2]塔曼,俄罗斯克拉斯诺顿地区的一个半岛。莱蒙托夫的小说《当代英雄》曾有一章以塔曼为题,描写毕巧林与一位美丽少女的奇遇。
汪剑钊,诗人、评论家、翻译家。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有著译《中俄文字之交》《二十世纪中国的现代主义诗歌》《阿赫玛托娃传》《诗歌的乌鸦时代》《俄罗斯现代诗歌二十四讲》《比永远多一秒》《汪剑钊诗选》《俄罗斯黄金时代诗选》《俄罗斯白银时代诗选》《曼杰什坦姆诗全集》《茨维塔耶娃诗集》等四十余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