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桥往事
高传利
“爸爸,供销社的那个叔叔今天给我糖吃了”,3岁的我坐在大金鹿自行车后座上搂着父亲的腰说,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车把上挂着一个挎包,里边放着父亲给奶奶买的点心,迎着晚风,说着话,奋力蹬着,沿着徒骇河故道的北河沿岸骑行回家,每每想到此情此景,我都泪眼婆娑。
由北往南去商河县白桥镇,经过徒骇河故道,靠近徒骇河北边有一个村庄叫潘桥村。1965年,商河县划为22个人民公社,潘桥公社驻地就在潘桥村;1984年撤销公社,全县改建为6镇16乡,潘桥公社改为岳桥乡,驻地迁到了岳桥村;2005年由原岳桥乡、白桥乡合并为白桥镇,镇政府驻地白桥村。
我的父亲在潘桥公社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工作了8年(1971年6月至1979年6月),职务是副主任,我的老家是钱铺乡大高村,离潘桥8里地。我记得3岁那年就离开家乡,随父亲去了潘桥,第一次离开母亲一去就是20天。一切都是新鲜的,都是在老家见不到的,那时农村信用合作社和人民公社是在一个大院里。
吃饭是在人民公社食堂,有专门做菜的大师傅,每人拿个铁瓷碗或瓷缸子、筷子和饭票,我那时就知道了“铁饭碗”,排队打饭,每到饭时,我早早去排队,成了我的童年乐趣,大师傅用一个大长勺子往“铁饭碗” 里一戳,再给你一个白馒头,那时的白馒头在老家是吃不到的。大师傅外号叫“半筐子野雀”,他出去赶集买菜时爱挎个篮子,公社大院的叔叔大爷们就逗我说,你那个叔叔篮子里有野雀,我就喳喳的说要看野雀,惹得大院里一片笑声,时间长了,谁的小名、外号叫啥我都知道了。

尤其是晚上,是最快乐的时光,公社大院的影壁墙上有个白炽灯很亮,罩着个绿圈盖,一些飞虫和蝶儿围着灯光飞来飞去,壁虎也在墙壁上爬来爬去,享受着晚餐。我是随便吃点晚饭早早就去公社大办公室,等着去看“电视”,那时电视是稀罕物,整个潘桥公社就这一台黑白电视机,去得早还没开始,我就玩抽屉里的炮子皮(子弹壳),这是武装部实弹打把后捡回来的,玩不够就装两荷包(衣服上的兜)带回家去。那时办公室里有几排联邦椅,等人齐全了才打开电视,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对小姐妹为生产队放羊,小羊被埋在了暴风雪里(播放的是草原英雄小姐妹),我那个急啊。回到老家后,就急不可耐、眉飞色舞的和我的光腚玩伴小平,说电视这电视那的,小平一脸懵懂说,看电影啊还看电视啥的,根本不知我嘴里说的电视是个啥玩意,我也解释不清,比手画脚说个不停。
在潘桥那时我还有一个玩伴,是父亲的同事王大爷的女儿,她比我大两岁,很皮实,供销合作社边上有个卖煤的营销点,我们就在那里玩打仗游戏,把煤块投来投去,卖煤的的叔叔和信用社的人很熟,就用煤给我涂了个大花脸,我不服大声嚷嚷光弄我不弄她啊,他们就唬我别嚷,你是男孩她是女孩,我还是不服,还和信用社的人说,他们都哈哈大笑。跑了一天,不洗干净,父亲是不准我上床的,这里是木头床,在老家是上炕,是用土胚砌成的,冬天炕头最热。
那时供销合作社是最吃香的单位,我经常光顾供销门市,因为那里有花糖,可甜了,那糖纸也很好玩,我没有买的概念,馋了,就隔着柜台说:“弄块糖吃”,他们就从柜台里扔出两块,我小心扒开糖纸,把糖往嘴里一塞,那叫一个滋啊。农转非政策实施后, 1985年7月我参加工作的第一站就是岳桥信用社,供销社那个老营业员还和我聊起往事,我只是模糊记忆了。
那时信用社的人都拿着一个大算盘子,上边两个珠,下边五个珠的那种,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我很好奇,有时趁大人不注意,摸摸看看,时间长了,就拿着算盘在地上推着玩,免不了挨顿尅。有时父亲去商河县城开会,我那是觉得是去很遥远的地方,我就拿着粉笔在墙外画着玩。老家的福胜哥哥开着拖拉机来看父亲,我给他要开水喝,他说你在这里吃的好吗,我说不好,吃剩的,蘸菜汤吃,他说太可怜了,跟我回家吧,我说菜汤里有肉啊,那时在老家里,只有到过年才有肉吃,弄得福胜哥哥鼻头发酸,眼眶发红。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1985年初中毕业后,我上班到岳桥信用社时,院里的核桃树和苹果树,就剩几棵了,那都是当年父亲种的,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下雨刮风,苹果、核桃落一地,风景宜人。当我拿着“铁饭碗”到了岳桥公社大院,和同事及公社的人员打饭、蹲着吃饭,意外发现打饭师傅还是我小时候的叫他外号的叔叔,似乎回到了过去,年岁也没看出有啥变化,只是陌生了许多,也不好意思再叫他外号了,只是说了一番客气话。在我2012年又重返岳桥信用社工作时,之前唯一的一颗核桃树也被他们连根拔起了,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但我及时移栽了两棵大核桃树在院子里,现在每年硕果累累。之后我又去了潘桥村故地重游,想找回童年的记忆,但已物是人非,没有了过去的影子。回到家和父亲说起此事,父亲也是唏嘘不已,2019年重阳节,见证了农村信用合作社、农业银行、农业发展银行历史发展的父亲永远离开了他一直奋斗和忠爱的金融事业,历史的篇章掀过了沉重的一页。
我在岳桥信用社又工作了四年,因工作原因也屡次去潘桥村,那里的人和事,过去、现在和未来,始终感觉我永远没有长大,但我永远都没有停止生长。2016年因工作变动,我调离岳桥信用社,这时信用社已华丽转身为农村商业银行。离开前我来到徒骇河北河沿岸,看着河水滔滔,看着那弯弯曲曲的小道,看着那绿意盎然的树木,依稀仿佛又看见了父亲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后座上搂着父亲的腰,车把上挂着挎包,里边放着给奶奶买的点心,背影渐行渐远,道路慢慢延长,直至消失在绿荫深处。
2020年9月9日
高传利,男,1969年5月生人,中共党员,1985年7月参加金融工作,现在商河县农村商业银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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