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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落在记忆里的初恋（短篇小说）
作者／陈社昌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忘怀的事情。就比如说我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如果能够娶到媳妇，就比捡到金条还要兴奋！
婚姻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的母亲。
不过，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这一天，队长忽然喊住我，说队里来了两个知青，你去安排一下。
知识青年？我说，大队部不是有个知青点吗？怎么……
计划打破了。队长说，知青点一下子来了两个单位的人，房子容不下。所以，每个生产队都得安排两个。
两个？男的女的？
唉呀，我也不知道，队长看我一眼，不耐烦的说：见了面就知道了。
很快，我们就到了队委会，两个女青年已经站在面前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女孩，我莫名其妙的脸红心跳，不知所以的有点儿羞涩。女孩子倒是挺大方的，说陈会计，有劳了。
我笑了笑。趁机会，快速的扫视了人家一眼：怎么是她？
怎么了？女知青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尴尬了一瞬，说没事。我的思路继续：《英雄儿女》里面的王芳。我差点喊出声来。上帝啊！你让我一展眼福。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不要说娶到她，就是看一眼也是一生的福气。我忍不住又看了人家一眼，但见人家整齐的刘海，马尾辫，瓜子脸，两个虎牙，一身工作服。整个人极为精致，又自然又好看。
头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像董永见到七仙女，又是惊喜又是心慌，这么近距离跟女孩子说话，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我急中生智，总算找到一句恰当的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呃？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初来乍到的，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去我家。我就住那条巷子里。说完就指了指我的家。
队长不识风趣：你赶紧的找个人帮忙清理一下吧。弄干净了，还要消毒。
我瞥队长一眼，心里还在想着王芳：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精致的女孩子。
队长看着我，说你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我反应过来了，尴尬的说：没……没有。我……我只是觉得现在正是春耕忙忙的。家里已经没有闲人了。我自己搞一下算了吧。说这话的意思，最清楚不过了，因为这样，我就能借此多看她一眼。
你？队长笑笑说，你不是感冒了吗？
算了吧，一点小毛病。我装得很轻松的样子。但我确实很不舒服，刚才还打了针，而且已经几天了。要知道，在农村，小病不看医生。我不但看了，还打了吊针。可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自告奋勇，还精神抖擞的。病也好像一下子全好了。见我这样，队长没有说什么了。
记得当时，搞完了卫生，又磨磨蹭蹭的站了一会儿，才不情愿的离开。离开的时候，女知青告诉我：我姓常，单名娥，你就叫我常娥吧。
常娥。我记住了。
我一边走一边默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她的，我只知道离开她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不舍。尽管才见面，尽管是公事公办。却是一见如故，好像沒有距离感。一直到晚上，我还在念着她的名字，常娥？就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后来的生活中，我就干脆叫她嫦娥了。是啊，她就是月宫里的嫦娥，一只美到极致的嫦娥。
这次之后，我完全变了个人，走到哪里都是笑呵呵的，总有使不完的劲。没事的时候还会吼两嗓子。尽管五音不全，尽管像只公鸭叫。
工作之余，我总是想着她。去队委会或者出工的时候，也会绕道从她门口经过。这样做就是希望能多看她一眼。
其实，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农民，而且是大龄农民，最主要的还这么穷，长相没长相，地位没地位。我更知道，那是痴人说梦，那是黄狗婆想吃天鹅肉。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突然觉得，就算娶不到，我也要把这种思念妥妥的放在心里的某一个部位，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分享给自己。
然而，每次从她门口经过的时候，她们总是门庭紧闭，在里面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这一天，真是上天好德。正可畏，想打瞌睡的时候，就遇到了绣花枕头。队长突然告诉我，说两个知青必须安排在你这个组。
为什么？
这个瞬间，我不知所以。这不是天赐良机么？这样，不就更有机会接触了吗？但是，我说出来的话却是：为什么？突然的好事，反而语无伦次。
队长说，没有为什么，她们也是爹娘养的，她们不辞辛苦来到我们这里，他们也需要关心。
是是是，我一边回答一边暗自高兴，心里就像绽开一朵芙蓉花。嘴里轻允：凶凶凶，凶什么凶？我正求之不得呐。我的心里美滋滋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算爱她，也是不可能的。她们是工人阶级，我们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当时，工人农民简直是天地之别。而且人家长得这么漂亮。如果不是因为政策，她们会到我们农村来么？
然而，冬去春来，寒来暑往。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我们见面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拘谨了。有什么话也能直来直去。
最主要的是，之前发生的一件事，硬是将我们的关系推向了高潮。
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乎天黑地，雷雨交加，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山洪……当时，她正走在木桥上。瞬间就被倦走了……
江岸两边站了很多人，却没有一个敢下去救人的。
听说有人被水卷走了，我冲过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猛子扎下去。又顺着水流追到了木头，才知道是嫦娥，才知道是我日思夜想的人。
见到她，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睛也湿润了。我除了用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衣服，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她说，你再迟来一步，我就坚持不住了。趁这个机会我们相拥而泣，原来，她也喜欢我。真是因祸得福！
我告诉她，现在这种情况，只能顺着流水向河岸边慢慢靠拢。
这次生死大体验，让我们的心奇迹般的推向了爱恋。
从此，我们两个人开始了朝夕相处，海誓山盟。
但是，当她知道我的顾虑后，就好言相劝。她甚至去说服她的父母，她说她的命是陈会计救的，她耐心开导，还说工人农民是一家，只是分工不同，说到底都是为革命。实在说不通了，她就干脆给父母亲摊牌，说就算他是一个农民，就算他没有半点出息，我依然爱他。我爱的人，与出身沒有关系，与贫富没有关系，与年龄大小更没有关系。
当我听到这些话，感动得一塌糊涂，第一次哭了。
有一天，她从城里回来，手上举着报纸，兴冲冲的冲到我面前，说农民也可以通过考试直接上大学了，上了大学就可以吃公家粮了。
是啊！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呀！我情不自禁的抱着她……要是能考上大学。我就贵人一等，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她。如果能与她结婚，那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嫦娥调侃：你考上了大学，千万不能变心哦。这一刻，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然而，兴奋之后，我面露难色，考大学会这么容易吗？高中毕业五年了，一个字都没看过。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老师。我迟疑的站在原地，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社昌啊社昌，你这是痴人说梦！
嫦娥知道我打退堂鼓后，不但不生气，反而耐心的开导，说不要急嘛，不是还有几个月吗？只要坚持，依你的聪明，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唉！我叹口气：说话容易做事难，漂亮话谁不会说呢？就算是为了你，我都应该努力。可是，当我看到ABCD的时候，头都大了，就泄气了，我没有这个命啊！
嫦娥却平和的说：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这样，你不是喜欢我吗？当你犯困的时，当你想放弃的时候，就想想我。有一个人一直在为你加油鼓气。
为了我的事，可以说，她也是穷尽办法，我更是于心不忍，我们之间的爱是刻骨铭心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对我呢？我别无选择，考试成了我通往幸福的必经之路。我只有刻苦认真，挑灯夜战。
没想到的是，在临近考试的时候，我突然的病倒了，一天到晚的，又拉又泻。拉的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嫦娥知道后，急忙把我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答帮你们来得及时，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人是得救了。上大学却成了泡影。
嫦娥的心真是比天还大，说只要人没事就好，只要你健康，就比什么都好。至于考试，明年还可以嘛。
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难过。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我想得最多的是，我是一个农民，我不能害了人家一辈子。我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何况她还是我的初恋，是我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唯一爱过的女孩子。爱她，就应该让她幸福。
我也知道我的年龄真的不小了，也许再也没有机会遇到好女人了。尽管她说，你就是我的幸福，但我还是决定与她分手……
这个决定，是沉重的也是痛苦的。在心里，我足足痛了几十年，每每想到她，就痛不欲生。直到现在还留下精神伤疤，触碰不得。
当代作家封面照
作者简历：
陈社昌，男，农民，现居长沙。
说是农民，很多人不信
原因是我住在城里。
但我真的一天能插一亩田，
开过拖拉机，
写过入党申请。
现在是
新社会的无产阶级。
喜欢缩在一个角落里写诗。
自说自话。
什么事都懂，
又什么事都不懂。
老婆说我精不精蠢不蠢，
是个废人。
我默认。
户籍档案：清贫，农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