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老年 多点童趣

作者 | 别清河 朗诵 | 叶子

一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被疾病，被衰老所遗忘的人们吗？

有的。我遇到了。

他叫孙佑杰，是我的一位采访对象。七年前，很多亲友为年已八十六岁的孙佑杰揪心：这么大年岁了，老伴又病逝了，一个人选择到养老院去，行吗？七年后，亲友们惊喜的发现，九十三岁的孙老比七年前显得更年轻了。这七年，他笔耕不辍，已出版6部著作，其中反映朝鲜战争纪实文学《鸭绿江告诉你》，荣获山东省“精品工程奖”。前不久我去采访他，想知道他何来如此旺盛精力。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场门球比赛，续弦老伴提醒他说，有记者从北京采访你来了。他友善地对我笑笑，说，咱们一起看完这场比赛，好吗？

十分钟后，比赛在他和一些孩子们的尖叫和掌声中结束了。我要追寻的答案也跳了出来。

她叫陆纮，是我年轻时候的朋友。我们相识在多雪的冬天。当年，她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划破了坚硬的冰层，引导我走向了明媚的春天。四十多年来，我们彼此关注着，激励着，前行。年过六十，纮姐对我的激励更多些，不经意间就会给我要写些文字的冲动与灵感。当了两个外孙的姥姥后，纮姐愈来愈年轻了，每年在世界各地奔走，教授舞蹈，考核等级，组织国际文化交流活动，嘴角总是上扬，没有半点疲惫哀老的迹象。这让我更加注意她，想写她，把她生命活力之泉的秘密分享给更多的朋友。她正入神地看着外孙子在玩一种在水上滚动的，透明的大气球。人站在大气球里边，欢呼雀跃，球带着人在水面上飘来荡去，有惊无险。纮姐认真的问她的女儿，这种游戏有年龄限制吗？我可以玩吗？女儿笑着告诉妈妈，没有年龄限制，您要想玩，当然可以了。陆纮当真和孩子们疯玩起来了。她玩的很开心。我也有了答案。

他叫李振成，是我退休前任职单位上级机关的一位司局级干部。上班时，我常随他去全国各地督导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查处一些扰乱市场经济秩序的大案要案，有阻力，有诱惑，有诬告，有陷阱，风风雨雨闯过来了，也不免伤痕累累。退休后，李振成这位“尖刀”一样的勇将，学起了摄影，我和他见面机会不多了。前些日子，机关离退办组织离退休干部到郊区集中学习，我遇到了李振成，他约我起早登山拍日出。年长我三四岁的振成大哥竟把我甩出百十来米，当我气喘吁吁地在山顶赶上他时，他已抓拍了好几张很有意境的风景图片。

我想与他聊聊往事，他却兴致勃勃地说起曝光模式、对焦点、快门优先、光圈优先、高速同步闪光和内对焦等等一系列摄影技巧，与我探讨照片如何耐看，瞬间怎样定格成永恒的故事。他认真的要求我，把为其摄影作品配上传神的文字真的要当回事。我笑笑，孩子似的与他拉勾盖章。我不必问他年过七十为何还能健步如飞了。他纯净的如泉水般明亮深邃的眼睛，已经给了我答案。

二

这三位在我生命中出现的人，还有与他们类似的许多人，人生轨迹各有其不同，但在其心灵中却又有着同一束生命之光。无论是孙佑杰可爱的贪玩，还是陆纮纯真的好奇，或者是李振成求赞的较真，其实都指向了返璞归真的童趣。

童年是快乐的，快乐来自许多有趣的事。人到老年不妨也多些童趣，因为童趣多了，就没功夫叹息，没功夫生病，没功夫衰老了。

医学界早已确认精神与身体相互关联，纽约大学医学院的John Sarno博士认为，诸如背痛、手腕综合症、头痛等症状通常都是由于患者压制自己的诸如：害怕、愤怒、自私、幼稚、苛刻以及一些对社会不满的情绪体验而产生的。当我们硬是将这些感情压制下去，不愿去感知、体验它们，它们就会潜伏在我们的潜意识里，逐渐引发种种的身体上的疾病。

我国传统医学也一直认为:“恨人伤心，怨人伤脾、怒人伤肝、恼人伤肺、烦人伤肾，是病者，实由人性心中之生毒而种根，由性理而转于生理耳。”

唯物主义者认为：物质决定精神，精神又反作用物质。从医学上来说就是，精神是形而上的东西，却影响着形而下的身体。中医从多年临床实践得出共识，人们的精神状态决定着身体的健康。

我到北美访学时曾经有记者现场向我提问:你们的媒体报道说，某某某因为健康原因，不能出席此次会议。这是真实的吗？某某某身体不是很健康吗？

我告诉他们，是真实的。某某确实患病了，病的还不轻。某某某患的是心灵中的病，精神方面的病。多伦多大学医学学院，不是有个精神病学系吗？你们不是也认为，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也是很严重的健康问题吗？

我这种回答赢得了一片由衷的掌声。因为，这才是实话实说。

只有精神健康，五脏六腑才能趋向于健康。所以，优秀的医生常常会告诉你，许多病，其实是闲出来，胡思乱想出来的。无事生非，不但给别人添乱，还会给自己找病。

研究表明，当人情绪变化时，往往伴随着生理变化。例如，人在恐怖时，会出现瞳孔变大、口渴、出汗、脸色发白等一系列变化。这些生理变化在正常的情况下具有积极的作用，可以使身体各部分积极地动员起来，以适应外界环境变化的需要。但是过度的消极情绪，长期不愉快、恐惧、失望，大事小事，往事愁事总是放不下，心病就会演变成身体上的各种疾病。“阴平阳秘，精神乃治”，脏腑安定，气血和调。当我们在童趣中享受快乐，让心神得养，疾病也许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远离了我们。

三

老年人要多些童趣，先要有颗童心。老年人的童心首先是真心，像荷花一样艳丽，像泉水一样纯净，没有任何掩饰，没有半点杂质。人到老年时的童心，虽然和儿时一样清澈，却又比儿时多了些从容。这是看透世态炎凉，云卷云舒后的闲庭信步；这是笑过人生百态，暴雨风雪后的彩虹艳阳。多少事都已经是往事，一笑了之，方能轻松地享受童趣。真话当然可以不必全说，假话再也没有必要去说，真实的为自己的愉悦活着，怎样愉悦怎样去生活，也许就会邂逅比童年时更多的童趣。

老年人的童心还应该是颗暖心，像冬天午后的阳光一样温暖，像秋日熟透的果实一样芳香。这是历经人生磨难后的豁达大度，这是饱受委屈后的释然宽容。与命运，与往事，与过往的自己和解，忘记所有的痛苦，无论是别人带给你的还是你带给别人的。这时你会发现，世界会变得美好起来，嘈杂烦人的噪声慢慢的变成了孩子们的欢笑声，你会有心情与更多的童趣手拉手，你会在有能力的时候让更多的人有更多的欢笑。而你自己也因此有了更多孩子般的欢笑。

老年人的童心更应该是颗爱心，爱我们的祖国，爱我们曾经工作过的单位，爱我们曾经同事过的人们，爱我们的亲友，爱我们生活的城市或者乡村，爱每一座大山，每一条河流。向遇见的每个人问好，在每一个黎明对自己微笑。无论我们生活的时空还有什么不完美之处，也无论过往交往中还有什么人的过错并未向我们道歉，也无论天空是否还有雾霾风沙，大地是否还有泥泞污垢，我们都不要再心存怨恨。因为，怨声载道杞人忧天，不但于事无补，再多的童趣还会和我们擦肩而过。

当我忙中抽闲，应朋友之命，断断续续写完这些文字时，六一儿童节恰好到了。我记起了多年前读过的作家卡勒德 • 胡赛尼所著长篇小说《追风筝的人》结尾时的那一段文字:

我追

一个成年人

在一群尖叫的孩子中

奔跑，但我不在乎

我追

风拂过我的脸庞

我唇上挂着一个

像潘杰希尔峡谷那样大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