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刘松林散文集】《行走在人生边缘》连载二十六〈清风疏影月玲珑〉/ 刘松林(陕西)

清风疏影月玲珑
●刘松林
这是个燥热的午后,感觉风吹到脸上,都是滚烫的。天上总是覆着一层薄薄的雾霾,虽然不能遮住天的湛蓝,却让人的视线总是朦朦胧胧的,不那么清亮,心也爽朗不起来,感觉就有点沉闷。几乎没有风,站着不动,汗也会源源不断的渗出来。中午吃了一碗干面,感觉口腔里面粘粘的,喝再多的水,好像也不起作用。
CX说我们去燃灯寺,从那里走鸡山水库,一路上绿树成荫,太阳照不上,应该不会很热。于是我们就从宝钛新区对面的一条小路向南,拐来拐去的,就进入了一片建筑工地。CX说这里正在搞建设,把原来的路都挖断了,只能在这种临时修建的小路上往过绕。路极不平坦,车一过,就会扬起一片尘土。
这里应该是宝鸡南站后面,大概有一两千亩地大小,都在修路盖楼。我是第一次到这里,看到硕大的一片工地和已经显示出轮廓的住宅楼,就想这宝鸡市到底有多少人没房住,还有多少人要买房,盖这么多的房子都卖给谁啊?
实际上,从七八年前开始,宝鸡已经是人口净流出城市了,这几年又没有大的项目吸纳,多少年积压的对房子的需求在上一轮房地产热的时候已经释放殆尽,加之西兰高铁开通、西安户籍政策放开带来的人口、资源流失,更使宝鸡城市的发展没了动力,从各方面讲,这是一座被边缘化的城市。最近几个月来宝鸡房地产市场的火热局面只能是政府和开发商联手炒作的结果,政府需要GDP,开发商需要利润,两者一拍即合。
最明显的就是西安。2017年是西安近十年以来经济发展最快的一年,也是西安房价上升最快的一年,从均价6000多元一平方米一下子上升到15000元一平方米,政府是费尽了心机,先是炒作西咸新区成为国家级新区,再是炒作西安自贸区获得国家批准,之后又是炒作西安成为国家中心城市,到最后,干脆放开户籍政策,不遗余力的营造市场恐慌情绪,终于促使开发商坐地起价,房地产行业率先腾飞,在没有大的产业支撑的情况下,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发展。领导有了政绩,仕途一片光明,听说来了不到两年的市领导要去西部某省当省长了,开发商也赚了个盆满钵满,大家皆大欢喜,可就苦了广大的吃瓜群众。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西安这样一做,渭南、宝鸡、咸阳等城市也是有样学样,房价从4000多元一平方米一路飙升到接近8000元一平方米,可是老百姓的收入却没有增加啊!
在这样的执政理念下,在这样的发展理念下,老百姓的利益算得了个什么!总理不也是天天喊着去杠杆、调结构,实际上在做着降准加税、量化宽松、加大基础设施建设力度的事情嘛。从媒体披露的消息看,新一轮的高铁建设热潮马上就要到了,这实际上是在走过去的老路,说明上层经过几年的探索之后,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办法。难道中国经济除了基础设施建设和房地产以外,除了对外贸易(当然这几年对外贸易也是不断下降,原因你懂的)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吗?就没有人认真研究一下,中国的经济发展为什么乏力,内需为什么总是旺不起来呢?
欠的账总是要还的,资金链超过一定的程度总是要断的,靠增发货币维持发展的路子总是不能长久的。但是没有人关心这个,大家只顾眼前,谁还想得了那么远、顾得了那么多?“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过了朴南村,慢慢地就显出了土地的本来面目,绿草树木及秋庄稼覆盖了田野,目之所及,一片新绿,耳之所听,一片宁静,刚才的满目疮痍和嘈杂喧闹仿佛都离我远去。
很快就到了燃灯寺。这是一座融佛道两教于一体的寺院,由寺院和燃灯墓两部分组成。寺院有天王殿、大雄宝殿、大佛宝殿,既供奉西天佛祖,也供奉道教神仙,如来佛、观音菩萨和关老爷、送子娘娘共处一室,燃灯墓的竹林里,还挂满了藏传佛教的经幡,写着密密麻麻的藏文,五颜六色的,让人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更为神奇的是,这燃灯法师既是道教祖师,也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老师,一身兼两职,一人跨两教,充分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特点,兼容并蓄,有容乃大。当然,站在另一个角度上看,也是没有原则、主旨不明的表现。就像英国作家v.s.奈保尔说的,是不自信、弱小的表现,只有印度和中华文化是这样的,不管历史上有多少的外敌入侵、外族统治,还是有多少的外来宗教传播,最后都能与本土文化融为一体,莫卧儿王朝和英国殖民时期是印度历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印度宗教多神并立、内容庞杂;五胡十六国、元和清也成为中国历史的正统,为主流社会所接纳,佛、道、伊斯兰、基督教在中华大地上同时并存,特别是佛道两教的融合变通,似乎都很相似。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地区,谁见过其他的宗教能够与之融合?只见过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特别是基督教向其他宗教地区的扩张,谁见过道教、佛教向基督教地区的扩张?只见过西方的文化向我们这些国家传播,谁见过我们的文化影响了西方文化?我在这里弱弱的问一句,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文化先天上就存在缺陷和不足?
坐在寺院门口的石凳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寺院其实是建在一座小山之上。这是独立于秦岭群山之外的一座小山,南面以一段山梁与秦岭相连,从山下向北分成东西两道梁,伸展开来,在前面合抱,只留一个不到一百米宽的出口,村子就坐落在这怀抱之中。房子都是环着山坡铺排开来,像一道一道的波纹从沟底盘旋上来,层次分明,整齐有序。房子的空隙是一条条的村道和绿树,掩映着白墙红瓦,倒也别有一番情趣。这就像一个聚宝盆,把周围四面八方的脉气都收拢了进去,不站在高处,是看不见的。我们坐在高处,四面没有遮挡,清风一阵一阵拂过,只感觉到清凉和舒爽,出来时的炎热烦闷已不见了踪影。我拿手机照了个全景,发到朋友圈里,很快就有人问这是哪个公园啊?
东西两个梁虽然都不大,但是很平整,都是整齐的田块。这个村子有村办企业,集体经济实力雄厚,基础建设就搞得好,村民们的收入也高。有一户农民的房顶上架满了光伏发电设备,CX说他曾经去过这家,听这家的主人说他们当初共投资了四十多万,发的电除了自己家里使用外,还向电网输出,五年就收回了成本,现在是净赚。这倒是个很好的产业,就是房顶上架个这,黑不溜秋的,不美观,也与周围环境不协调,另外投资也有点大,一般农户投不起。寺院里正在搞建设,周边挖的面目全非。从规划的效果图看,建成了也是相当壮观的。
我们沿着寺院后面的山梁,向南,很快就进入到大山里面。道路虽然没有硬化,但还宽敞平坦。右边是耸立的山峰,长满了杂草树木,为我们遮挡阳光;左边是一条深沟,开阔宏大,一直延伸到渭河岸边,对面也是连绵不绝的青山。风就顺着这一条沟流了出来,为我们送来清凉。路一开始还算平缓,走着走着就有了坡度,竟越来越陡。由于前段时间雨水的冲刷,路面上出现了几处沟渠,露出下面的石质山体,路边也出现了几处垮塌的迹象。CX说这是排水没做好,雨水没处去,就毁了路。实际上这是一个普遍现象,不要说农村道路,我们走了这么多的村子,没见过哪个村子修了排水渠,都是一下雨,路基就会受到雨水冲刷破坏。就连城市里面,虽说有排污管道,但是一遇大雨,也是排疏不畅,道路就变成了河流。前几天下大雨,公园路、高新四路水积了二尺深,滨河路有的地方都有一米多深了,车辆行人都过不去,大家戏称宝鸡开启了看海模式。
这里是浅山,植被还是以灌木为主。目光没有遮挡,越往上,就看得越远。从这里往北看,城市像是陷入到一团蒸腾的云雾中一样,有点模糊,有点渺茫。一些建筑的金属屋顶反射着阳光,发出刺眼的光芒。云雾的上面,就是湛蓝如洗的天空,明净如玉,只是在很远很远的天边,隐隐的漂浮着些云朵。能感受到阳光的暴裂和明亮,由于在山的背阴,我们感受不到它的温度。向东向南看,山的轮廓清晰如割,抬眼望去,一层一层的,一直绵延到目力的尽头。山线的边沿向上,就是幽深无边的蓝天。空气很明净,山的褶皱层层叠叠,清晰如镜。一团一团的草木就像是人有意识堆上去的一样,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有的鹅黄,有的深绿。能听到蝉的鸣叫,但是比前天在康家沟,清亮了许多,稀疏了许多,也就没有了令人烦恼的聒噪。
拐了几道弯,就到了一个山梁上,从这里向后看,东西两面都是两条深沟,顺着沟向北,都可以看到远处的城市和更远处的蟠龙塬。太阳也露了出来,照射在人身上,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我们紧走几步,就到了前面的山影里。树慢慢的高大起来,也浓密起来,路就进入到这树的浓荫里面,光线明显的暗淡了,空气里也充溢着清凉,扑在脸上,有点湿滑的感觉。还是上坡,却感觉不到热,汗虽然还在出,却变得冰凉了。
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从上面下来,说是燃气公司巡线的,带着头盔,穿着长袖夹袄,CX就说这么热的天,你穿这么厚,不热啊?小伙子说,我们上班是有要求的,必须穿工装。一直这样,也就习惯了。CX就问他这山里面有天然气管道吗?小伙说还没有,燃灯寺这一片到明年就能全部通上。从去年开始,在农村推行清洁能源,川道上的农村都已经用上天然气了。这倒是个好事,农民以后再也不为柴禾发愁了。
我们小时候,用麦秸、玉米杆烧火,燃点低、火力弱,做一顿饭,要烧好几袢笼。遇到雨天,柴禾受了潮,就不好着火,尽煨了烟,熏得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时候树木金贵,没有木柴,钱都紧,也没有煤烧,有时候烧个玉米芯芯,就是硬柴了。那时候的小孩子,放学后除了拔草,还要拾柴。就是到崖畔塄坎上,砍些枸树、野枸杞,或者捡一些树上掉下来的枯枝,这当然要碰运气了,更多的,就是到树下面扫树叶。到了秋冬时节,小孩子们就会挎上袢笼,背上背篓,拿上竹扒、扫帚,去扫树叶。树要是在大路边,还好些,用扫帚扫,效率就高;树要是长在田间塄坎,就比较麻烦了。我们就用铁丝做了钎子,一片一片的插。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缺柴禾,扫树叶还要赶早,晚了就让别人扫了。树叶是烧炕的好材料,扫不下树叶,炕就烧不热,晚上就要挨冻,这可马虎不得。
CX就说听虢镇的朋友讲,六七十年代时,这渭河两岸的人们都到山上割柴,连凤翔的人都来了,从这里到秦岭梁,几乎都砍光了。这一片山上的树木都是八十年代以后长起来的。特别是近十几年来封山育林,自然植被的恢复比较快。那种群山尽秃、寸草不留的景象我没有见过,但是发挥想象,也是非常的触目惊心。但愿青山绿水长流,历史不要重演。
路边拐弯处的空地上,一个农民正在伐树。见我们过来,就说这是他承包的地,栽了核桃树,这几年没管,荒了。现在有时间过来把杂草野树清理一下。抬眼望去,路左边的一面山坡上,是一片树林。浓密高大的洋槐树中间,能看到几棵核桃树,杆细叶稀,没有一点主人翁的气势。从交谈中我们知道,这个人姓刘,今年六十五岁,原来是村长,2003年的时候,承包了这里的十六亩山地,一亩地一年承包费两元钱,签了五十年合同,种了核桃树。当时国家有退耕还林补贴,一亩地一年二百六十元,补了八年,现在没有了。他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儿子在甘肃泾川办了个驾校,忙不过来,就叫他去帮忙,所以就把地给荒了。现在驾校做大了,一年毕业3500多名学员,也正规了,他就回来了,想把这核桃树好好地伺弄伺弄,也是个产业啊。他后来在乡政府干过十八年,参加了养老保险,现在一个月能领一千四百多元养老金,日子过得还可以。
CX就说你们这里有燃灯法师保佑,是个风水宝地,在附近这一片里,发展也比较好。他一听就来了劲,说这一排从东到西,杨家山、黄家山、燃灯寺、洙峪、柘沟五个村子,只有他们燃灯寺地下打出了水,你说是不是跟这有关系?村上现在共七个村民小组,一千七百多口人,有一个模型厂、两个发电厂,一年收入一百多万元,把村民的有线电视收视费、合作医疗和养老保险费、天然气入户费都交了,村上修路、办学也不向农民摊钱,这都是他当村长时打下的基础,后面人都享了福了。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也活泛了,眼里都有了光彩。
我们就问他今年清明那场霜对他的核桃影响大不?他说这里地势高,影响不大,听说下面的花椒受的影响比较大,这几天从农民手里收购,一斤都七十六元了!看来今年猕猴桃、核桃、花椒涨价是必然的了。
路一直顺着山梁往前延伸,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在树林里,一会儿又在天光下,使我们不断地经历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和深林幽径、疏影明灭的变化。炎夏的酷热和太阳的曝晒都被挡在了山的那边,离我们有了一段距离。我们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下午刚出来时的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CX又说起最近网上炒的沸沸扬扬的“假疫苗”事件,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连疫苗都是假的,连药品都是假的,这社会还有什么是真的?前段时间热映的电影《我不是药神》之所以热映,是它直指我们社会管理的软肋,为了利益集团的利益,对老百姓再好的东西都是假的,都应该制裁;反过来说,为了利益集团的利益,对老百姓再坏的东西也是真的,哪怕是毒药。一个鸿茅药酒,一个伊利集团,说到底就是个企业,竟然能够动用国家机器,对质疑其产品质量、内部管理的人实行跨省追捕,竟然还有那么多的政府部门为其站台,为其背书,在这些人心目中,人民利益到底算得了个什么?这也是这次“假疫苗”事件引起广泛关注的深层次原因。这些问题,不从体制的根子上解决,抓再多的人也是没有用的。“三聚氰胺”奶粉、地沟油等事件,抓的人还少吗?结果还不是这样!
拐过一道弯,我们就走到了山梁的西面。这时太阳已经落到远处的山下面了,只留下满天的余晖。右下方的山沟下面,露出了一片水面,CX说那就是鸡山水库。从这里看下去,水库就像是一块润玉,或者是一只眼睛,镶嵌在这绿树青山间。山的舒朗、天的高远都映在这水里,随着水波闪烁荡漾。正因为有了这一汪清水,这山,这树,这天,这地一下子就有了灵性,仿佛活了起来。
前面的路边,有一块突出的山嘴,一转圈长满了树,树上搭了个帐篷,只有顶子,没有围挡,里面支了张板床,窗前还放着一张茶几,周围的树上挂了几个装满饮料瓶的塑料袋。CX说这可能是挖药的人搭的。坐在木板床上,四下里看,有一种“会当凌绝顶”、“荡胸生层云”的感觉。北面来处的山梁稍微高一些,东、西、南三面都是开阔深沉的沟壑。这时太阳已经沉到西面的山峰下面了,尽管天空还是一片明亮,但山谷里的光线已经暗淡下来。一缕缕的岚烟从山坳里升起来,连缀成一片,笼罩在山腰,给人一种飘渺欲仙的感觉。阳光从西面的山垭间透进来,在面西的山坡上形成一片回光,光线就亮一些,面东的山坡就在阴影里了,显得昏暗幽冥。
从这里往西,水库沿着山谷蜿蜒明灭,消失在前方的阴影里。山巅之上,几块云朵被太阳从下面一衬,倒显出了明亮的一圈。往南,是重峦叠嶂的山峰,挺拔峻峭,CX说那是片子岭。山峰之间,露出一个不大的缝隙,向南延伸。往东,山谷沿着山势,向东北方向蜿蜒,消失在群山的深处。山顶上的云朵在太阳的光辉照射下,显得格外明亮。月亮的影子已经浮现在东面的山巅,就像是谁不经意间抹上去的一点白斑,似乎禁不住目光的穿凿,成了半透明状。天空越发显得宏阔高远。连绵曲折的山峦的轮廓就成了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上面,一片光明,下面,幽暗深邃。只有这一个山嘴,兀立在这群山之巅、万壑之上,凌空御风,傲视八方。
东北方的山崖上,有一条小路,CX说那是通往杨家山的。这条路我“五一”时走过,那天是从杨家山进的山,没有走通。
我们绕过山嘴,进入到西面的山谷里。路边的山崖上,树木葱茏茂密,倒钩牛的长藤从上面倒挂下来,絮里娑罗的,在风中摆动,不注意,就会挂住人的衣服。路边的塄坎上,橡树已经结出了橡子,毛茸茸的,打眼一看,还以为是毛栗子呢。几株蚊子草正在开花,那细长的枝杈、细长的花朵,在微风中优雅的晃动着,就像是白鹤在水中漫步。自从上次在秤里的梁上见到这种草后,我就记住了它,这种草又叫鹤草,全草可以入药,能治痢疾、肠炎、蝮蛇咬伤、挫伤、扭伤等。一颗颗的地黄就长在崖畔的石缝里,肥厚的叶片,覆着一层茸毛,叶脉繁复,把叶子束缚得有了褶皱,显得不是很展妥光亮。淡红紫色的花朵挂在枝头,像一个个的喇叭,正在传播着这山野草木的奇闻异事。我就感慨这生命的顽强,它是怎么在这石头缝里生的根发的芽?这也是一味很好的中草药,可以清热凉血、养阴生津、益精填髓。
CX就说太白山上无闲草,这满山遍野的野草,都有它的功效呢。于是就说到叶广芩,一个北京知青,却迷上了这大秦岭,还写了一本书,专门描写秦岭的草药,叫做《秦岭无闲草》。于是就说这关中的土地,真是沃野千里,即就是山间荒原,也比陕北的高原要肥沃得多。CX刚从延安回来,说起那里的情况,很有一番感慨。“那真是山大沟深啊!”于是就说延安人最引以为骄傲的,就是从建党到建国二十八年,中央在延安就待了十三年!而延安人最耿耿于怀的,就是建国后毛泽东一直就没有回来过!单从生态环境上说,那里确实是穷山恶水,也正因为这样,才孕育了革命的火种,成就了中国共产党。当然,建国后中央还是给了延安极大的支持和倾斜的。
我们很快就下到水库大坝上。坝面宽约五六米,长约六七十米,高约四五十米,将这一道山沟硬生生的阻断开来,蓄起了这一池清水,成为附近这一片村庄的人畜饮用和灌溉水源,燃灯寺村也依了这坝建起了水电站,成了造福一村百姓的产业。只有站在这里,才能体会到山的幽静,水的灵秀。一谷的清风拂过水面,掠起一池涟漪,把天空和大山的倒影揉皱。经过水的过滤,这风就沾了一丝湿润,显得格外清凉。湖水把天光返照回来,使这幽暗的山谷有了亮光,这亮光也随着波影晃动,感觉这一山的树木都动了起来,有了灵气。坐在这坝面上,面向东方,山巅之上的天空、云彩依然明亮,湛蓝的天空倒像是一池碧水,宁静澄澈。月亮越发的明显了,在山和云彩的映衬下,就像是一块羊脂玉,晶莹剔透,玲珑可人。山巅之下的深谷,从上往下,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山谷下的小河,隐隐约约、时隐时现,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前面的山石树影中,也把人的目光引向那一片幽暗的葱茏。风无处不在,从各个角度拂过人的身体,把盛夏留在人身上的最后一丝温热扫荡干净,使人感觉到彻骨的清凉。
大坝的南头矗立着一座纪念塔,是为修建这座水库牺牲的人们建的。CX说,听当地人讲,当年修水库时,民工们缺乏安全意识,竟然在储放炸药的山洞里抽烟,引燃了炸药,死了好几个人,真是惨不忍睹。在这里建个塔,让后来的人们永远记住这些死去的英灵,也算是对他们生命的告慰。
暮色越来越浓,月影却越来越亮。这月亮就像是在这一池碧水里面洗过了一样,清泠泠、亮晶晶的,纯净的没有一点杂质,给这山野蒙上了一层清辉。我们趁着这月辉,沐着这清风,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透过树的遮挡,月光撒到路上,也把树的婆娑印在这光滑的路面上,就像是小时候妈妈剪的窗花。风拂过树叶,这剪纸就像是有了生命,动了起来。人站在树影下,只能感受到月亮的存在,却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这一缕一缕的月光却一遍一遍从我们身上掠过,就像是不断地过滤着我们的心扉,使人沉静、使人安谧。
我俩走走停停,一会儿抬头看看东天上那一轮皓月,一会儿看看远处黑魆魆的山影和脚下幽深的山谷,竟然连一声鸟鸣都没有,这四海八荒安静的好像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一样,只有脚踩在路面上发出啪塔啪塔的响声,在这空灵的月夜里回荡。时间也好像是静止了,心里面空荡荡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双脚只是习惯性的往前迈动。山沟尽头露出来的一片灯火竟是那样遥远,感觉路也是越走越远,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一样。我就想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将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安逸。
一个多小时后,当我们经过村口的小广场,看着一群村民坐在路灯下,说着闲话,听着秦腔,还有一群孩子在嬉戏追逐时,竟有一种误入仙境的感觉。这是陶渊明笔下的武陵源吗?
这时我抬头看天,月亮竟也钻到云层里面,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