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乡作协都市头条
中午吃红烧肉,问母亲,才知道她今天终于按捺不住,涉险跑了一趟村里的小店去买菜,从两百米外的小店不但带回了新鲜肉,还带回一些别的消息,比如:店家说这一片地儿,大概只有我们家真正居家隔离,别人家老早就跑小店无数趟了。哎,也确实没法,其实早些天亦差不多,老娘偶尔在院子里隔得远远地与公路上的人聊天,反正人人自傲,动不动来一句:我是不怕。搞得我们这些怕的还真为自己的胆怯而赧颜。
宅居的我只好悻悻然保持沉默,好在大家能化羞愧为食欲饫甘餍肥,中午一大盆红烧肉啃完,母亲说晚上杀鸡做火锅,虽然我经常劝阻,但母亲还是一直养得有几只鸡,这样一年的亦大多数时候都有鸡蛋拾,偶尔来客、过节或是家人馋了,热好水,从围栏里把一只来杀了,一盆新鲜的土鸡大块朵颐,真正是乡里才有的味道。鸡在乡野不是希罕物,鸡吃的差不多时,母亲又叫人补上,是以栏里的鸡,数量通常都保持在五六只的样子。
母亲养鸡及买鸡的情况我们不甚了解,但新年家人隔离,我总算晓得鸡食除了平时我们剩饭剩菜外,还是要格外去买点饲料与碎米的,那还是开始隔离的头几天,母亲就念叨着这样下去鸡要缺食了,交待我若去了湖塘,一定到哪个小店把碎米带回来,偏偏我没出门,最后才叫三伯送了一些陈谷来。所谓的陈谷,就是种田人家储在楼上谷仓里头两年的谷子,通常前年能陈下谷子吃不完的人家,去年的谷子同样是吃不完的,三伯家就是这种情况。
既然做火锅,自然要准备蔬菜,早年我也是天真,一次性购了两百个加厚的塑料花盆,恰那个时候门前修路有车子卸了一车泥土堵路,我与家人拿着铲子把所有的花盆都装上泥土,原来是准备全部栽上花的,结果有些花苗不适合种在花盆里,更有些花花草草不适合植在江南,总之,种花的激情日渐颓唐,花盆日渐荒芜。
母亲乃搬几个去栽了盆葱,想不到竟然长得葱绿可喜,油光可鉴,恰逢当时我栽花的激情正急剧消融,索性给母亲多搬一些去栽上各种蒜与白菜,甚至在大花盆里还栽过萝卜!关键花盆的萝卜竟然还长得硕壮。之后,花盆试种蔬菜成功的母亲,开始在花圃里跟我抢地了,现在,虽然隔离近二十天,小白菜、香菜、菠菜等一些蔬菜,家里完全不用出门。
甚至受母亲的启发,我现今栽花种草,亦也考虑果实问题了,以前种月季,止要花开灿烂,姹紫嫣红,就觉得辛苦也值得了,但去年楼顶的月季枯萎,我却不心痛,心里想的却是花萎之后,可以种上哪些结果的树苗。一回有买得一盆硕果累累的金钱桔,被我从花盆移植到门前的花圃里后,在桂花树的西侧,成长虽则缓慢,几年下来,毕竟还是成了,一年结得金钱桔实在是好看又能吃。
杮子在很多乡村人家,都是被嫌弃的果树,我却对其情有独钟。早年有朋友的岳父家是在胡耀邦故居过去的一个山谷里,窄狭宛蜒的山川深处,有人家种得好些杮子树,有的树挺拔高耸, 一树的杮子可采数百斤,由于杮子是当地普通人家皆有种植的果树,采来亦无法销售,并且采摘的成本过高,家家索性任果子烂在树枝上,我们去摘随便给点钱,通常一蛇皮袋一蛇皮袋拖回家,泡在大缸里,脆甜爽口,后来胡耀邦故居慢慢整改成风景区,那些人家多被迁徙征收,果树则多留作了风景,再也不可采摘。
是以我在院里,亦有种杮子树,早年有一株是表弟钟培富果园里的,一同移来的还有数株桃树,数年过后,桃树倒长得高大条畅,年年也有结果,唯一的一株杮子树却似乎被时光忘却,前年冬天我把这株杮子树由后院的浓荫之中移植到房子西侧矮小的蔓地菊花之畔,虽然是活了,却并不生长。去年秋天,突然又想到杮子,于网上购来五六株不同的杮树,换掉枯死的月季,或植在金钱桔旁边,倒也活了几株,不过要等来果实,怕是还要些时间。
由吃过了的红烧肉扯到不出意外的话,数年后才有可能结出来的杮子,似乎有些跑题了,好在原也没有题,这是隔离的日记,远方的武汉,直至今天还能看到一些感染者没有床位,很多感染都来不及确诊就去世了,我可以想像那种绝望,病患者本人及家人,没有车,只能不断打电话市长热线,居委会,某医院120,一遍遍未果,一遍遍为家人不断坚持再打,却无可奈何。
当这种情况不是个例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时候,这种愤懑与心如死灰的情绪,弥漫在很多家庭里,很多人说“那座英雄的城市,经历此次事件后会变得更加成熟与坚强”。然而,世事艰难,我也不想祈祷了,前面已经祈祷十几回了,没有用的,所以只说吃肉与种树。
【作者简介】楚山,本名曾宪林 ,江西萍乡人,著有散文集《思念在烛光下诞生》及《月落楚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