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严修脚
文/倪高扬
年前,我们小区西门对面出现了“小严修脚”。我感到蹊跷,在这儿修脚能有生意吗?路过时,我几番下意识地朝里面瞥上一眼,偶尔还真有人在接受服务。
一个阴雨天的晚上,我的脚因被新皮鞋挤得生痛,于是抱着尝试的心理,走进了“小严修脚”。我询问了价格和项目,便躺在躺椅上等待服务。
“小严”其实不小,已是50出头的人。她来兴化20多年了,熟悉她的人一直称呼她“小严”。“小严修脚”只是空间小了点,长约5米,进深3米稍余,仄逼打狗的竟然放着三张躺椅和一个工作台。
小严中等身材,微胖,慈眉善目,穿着朴素,和正在接受服务的客人打了声招呼,用木桶接了热水让我泡脚。我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看着电视,等候她手上的活儿完了再来为我服务。她开始为我修脚时,我有点不放心,而且我总以为女工修脚不靠谱。可是一个脚趾修完,我便知道她的功夫了——“可以!”削、切、挑、勾,用刀灵活,手法娴熟。接下来,我便放心大胆地任凭她折腾了。
完了之后感觉很好,我竖起大拇指向她点了个赞。接着为我摩脚。她的手上功夫很不一般,摩、搓、点、压,穿插进行,用力匀称,轻重得当,可谓恰到好处。
昨天晚上,我酒多喝了几盅,加之右脚尖发麻,又到“小严修脚”放松一下。小严透过门玻璃见着来人,像通了电似地从躺椅上一跃而起,开门迎接。她记性很好,一眼就认出了我,并说我距上次修脚已有一个月时间了。这次,她一边为我修脚、摩脚,一边和我聊天。
当她得知我喜欢爬格子时,便问:“能不能写一下我?”
我先是一愣,然后问道,“写你什么?”
“把我的苦写出来。”此时的她,神态非常平静。
“你有什么苦?”我追问。
“我叫严立青,句容人,20岁时为哥哥换亲嫁到婆家。与我换嫁的嫂子不足三个月离家出走,一笔巨额债务降临到我的头上。我2012年乳腺癌手术,2016年子宫肌瘤切除。我儿子去年不幸溺水身亡。我要扶养他丢下的孩子和媳妇。丈夫在浙江工地上打工,不愿和我一起作伴……” 她心态平和,缓缓流淌,没有唉声叹气,不见愁眉苦脸。
面对她道出一连串苦楚,我顿生同情:“你这命真够苦的了!”转而又感到奇怪:“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你有什么悲伤呢?”
她非常坦然地告诉我:“我要保持乐观,我要活着,我要干活,我要抚养孙子呀,我要……”
听了小严的一番话,我心里酸酸的,强忍着,生怕流出眼泪来,“你不是在修脚,是在修心!”
她莞尔一笑,冲我说:“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在‘修心’!”她还告诉我,她一天的毛收入不上二百元,上午常有老乡到她的住处打牌,每次都要烧饭招待他们,下午和晚上就在修脚房干活,充实得很,一点也不寂寞。至于生意,大都以老顾客为主。我感觉,她是以不断干活的方式化解心中的无限痛苦。
离开“小严修脚”,时间已近21点,黑夜下的路灯显得昏暗无光。好一个坚强的小严,还在期待着新的顾客上门。
回到家中,老婆问我,咋这么晚回来?我说,门口“小严修脚”非常好,什么时候你也去享受一下。
2020.9.4
作者简介
倪高扬,泰州洋思教育研究所资深研究员,中国蒙台梭利协会认证讲师,江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兴化市楚天实验学校创建办顾问,兴化东方巴黎幼儿园、泰州幼蒙教育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地方文史研究爱好者。近年,除了致力“点燃孩子心中的智慧之灯”、引导教师“成为孩子生命中的贵人”之外,有空便与书为友,爬爬格子,出版《敬畏教育》《有滋有味兴化话》等著作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