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落红留丹,喜欢阅读国内外名著,善长书法绘画,诗词歌赋。著有长篇小说“哭泣的崖畔畔”,有诗词歌赋发表于网络多家媒体刊物平台。小说连载及部分诗词歌赋作品,可上百度搜索阅览。人生格言:一切友情众生,解脱便是仙佛。

《哭泣的崖畔畔》(连载四)
文|落红留丹(中国)
“你在城里住了个院,就成城里人了?真是个丫环身子小姐命,自己命都不知在那里,还养宠物哩。”
“你……你巴不得我死嘞!我死不了你急啥呢?”荷花带着哭腔说。
小磊把碗往炕沿上使劲一蹲,冲妈妈吼道:“你当妈嘞说的甚话!这狗是我养的,你做践它我和你拼命哩!”
女儿一哭,儿子又一咆哮,仙桃就不哼声了,黑着脸憋着气在灶堂里收拾着。
“姐,吃好了咱回你屋去。”小磊提着姐姐的日用品先出去了。
根柱虽未说话,一双凶巴巴地眼睛死盯着仙桃好一阵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花儿,我娃别难过,你妈那人你是知道的,看你不吃鸡蛋给狗娃吃,她心疼你嘞!她那人急了说话没有高低,你别往心里去。”
“嗯…哦…”荷花泣涕着说:“我妈为我好我知道哩,我也只是说说,咱乡里人咋能和人家城里人比,有剩饭了给狗娃吃上两囗就…对…了…嘛,呜、呜……”
“好了好了,走,到你窑里去”,说话间父女俩到了隔壁荷花住的窑屋,小磊正在给姐姐整理着东西。
“姐,上炕歇着,妈把炕早都暖得热呼呼的。”
“花儿,我娃累了早点睡。”
“爸,我是卧铺,睡了一路咋会累呢?你才累嘞,快回屋睡去吧。”
“噢,明天我就去找村上求补助,爸再想别的办法,一定给我娃把手术做了,医院里那个叔还留了电话号码,说去了一定要找他。”
“爸,你也是!就不该收人家那些礼物。别的就不说了,那一千块钱咱迟早得还给人家。手术我不做,要那么多钱,咱家咋会有呢!”
“手术一定得做,钱爸有办法,你就别操这心。医院你叔给我钱物时,我是死活不愿要的,一面之交咋好要人家的钱物,可人家硬是要给,推又推不了,我当时就说算是咱借人家的,你下次去省上住院,咱就还给人家,这事你就别总放在心上,劳心劳神伤身体嘞。呃,你叔给的营养品,我娃要按时吃上,先把体质养好,准备做手术。”
说最后一句话时,根柱神情凝重,语音铿锵,眼神里充满希望。
“爸,咱那来钱?我不!……” “姐,你的手术一定要做,钱爸妈会想办法的,我不上学了,我要进城打工挣钱……”
“你敢不上学!”仙桃一脚踢进了门坎:“咋能不上学啊?哦,由了你了!我供你这些年容易吗?说不上就不上了哇!花十几万做手术,在心上动刀子!还不是人财两空!还想让我娃不上学……”
“哎呀,娃才出院,我……!”根柱气地举起了巴掌,仙桃扭头一躲,头却咚一声撞到了门框上,荷花赶忙扑上去看妈妈的头,被仙桃轻轻一推,就差点摞了个趔趄:“别管我,我没你值钱!”
“汪汪汪!啊喔!汪汪!”小狗忿怒了,汪汪着扑向仙桃,她被吓地退出了房门:“狗仗人势!这日子还过不?”小磊边扶姐姐边说:“妈,你别再说了,狗娃都嫌你嘞!”“我不是你妈!你碎东西不好好上学,看我打断你的腿!”仙桃重重地摔上了窑门。
“花儿,我娃别难过,你妈那人刀子嘴豆腐心,没钱给你看病她心里急肝火大,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和嘴,说过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啥,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知道!我妈一满是让我愁的来,我住院时问过医生,人家说我妈的症状应该是抑郁症。长期忧愁心情不好,晚上睡不着覚。你想,人晚上老不睡觉,心火大肝火也大,心烦就想发火,都是我害的。”
荷花又一阵哽咽后说:“我能理解我妈,我才不会往心里去的。不是我的病,咱家日子也不会过成了这个样子!我已经这样了,真的不能再害了小磊。爸,我妈主意是对的,无论如何都要供小磊上学,不能耽误他的前程,你们将来还要靠小磊哩,他一定要去上大学,小磊,你可不能再让妈失望。我不做手术,那真的是白花钱嘞,到时候命没了钱也没了,我…唉!”荷花沮丧地长叹了一声。
“姐,你乱说什么呢?咋会是白花钱嘞,咱要相信科学,肯定能做好,你啥心都别操,把身体养结实了,才能适应手术。我才十五岁,过两年再上学,考大学也就是晚两年的事,病可不能耽误,爸,你说对不?”
“嗯……对对!磊磊娃说的对,我娃真懂事。”根柱又高兴又感概,心疼地抚摸着儿子的头。
“咱妈文化低不相信科学,所以对手术没信心,怕你……就急燥地整天发脾气骂人,把我骂的都招架不住了,我吓的都不敢和她说话,一见她就想跑。”
“花儿开门!”是妈妈的敲门声。荷花明知妈妈是病态,但一回来就被妈妈数落,心里就很难过,赌气地不哼声也不开门。
“开门荷花,妈给你蒸了个鸡蛋羹,趁热吃了再睡。”
“汪汪汪!”小狗叫得很凶。
“死狗!你叫死呀,小心剥了你的皮!开门,死女子!”门被仙桃踢了一脚。
小狗吓得藏在了桌子底下,荷花下坑开了窑门。
仙桃带进了一股冷风,她一只手端着碗,另只手从背后快速地关着窑门说:“快上坑!小心风吹着。”
等荷花上了炕,她一边用一只手把女儿的被子掖得严严实实一边说:“路上折腾了一天,这病身子咋能撑得住!嗯,把鸡蛋羹吃了。”
碗都递到嘴边了,荷花抹了下脸上的泪接过了碗。
“还哭哩,你是神我不敢惹!”说着声音就哽咽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滴了下来。
“妈,你别难过,我没怨你,我怪我自己哩,我……。”
“花儿,听说你要在心上动刀子,妈我……我烦得很我……别怪妈,啊!”
母女俩都已泣不成声。仙桃把碗接了过来,一勺一勺地喂女儿吃。蛋羹吃完了,她端盆热水给女儿擦了把脸,又抹上润肤膏,又添了些热水,给女儿把脚洗净擦干,把女儿的脚抱在怀里搓了又搓揉了又揉。再帮女儿脱了衣服,女儿睡下后,又从上到下,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的。
“花儿,好好睡觉啥都别想,有爸妈在,我娃的病一定能看好。”她看见女儿枕边放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还有一本书和一个日记本,就说:“花儿,听你爸说芦苇总去医院陪你?这羽绒服是他买的?”荷花有些羞怯的点了下头。
仙桃叹了口气说:“花儿,妈本来不想说,只是……怕我娃陷得深了……就难收场了。芦苇是个好得很的娃娃,可是……可是他妈那人心大着哩,在家里一满拿着事嘞,恐怕……恐怕……”
她不忍心说出下边的话,怕女儿委屈伤心,自己却已委屈伤心地泣不成声。痛苦使她原本美丽的五官扭扯得变了形,嘴角的纹路有力地向脖子两边蔓延着。
荷花强忍悲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说:“妈,你看你!”她从被子里伸出两只胳膊,抬手抓住妈妈的手:“这有啥伤心的?我们还都小嘞,还和过去一样的好,本来就一满没别的什么,芦妈她能怎样呢?”
看着妈妈那肯定的没有丝毫变换的眼神,她意识到,妈妈并没有相信她的话,就眨眨眼睛噘着嘴继续说:“哼,她不待见我,我还瞧不上她那势利眼哎!”
仙桃赶紧制止女儿说:“别乱说你芦妈!这两年你有病,多亏你芦爸处处操心,咱不能怨人家,人家就是咱的恩人。”
“人家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嘞,只是……一码归一码嘛!芦妈也太势利了,简直……。妈,你去睡吧,都累了一天了。”
“嗯,呃……花儿,少看点书,别再整天诗呀词呀地写,劳心伤神对病不利,还容易……,唉!”仙桃无声的叹了口气,把女儿两只胳膊轻轻地塞进被窝哩,把被子掖好。她俯下身,把她的半边脸贴在女儿那花朵般的脸颊上,这是张多么美丽的脸啊!好一阵子,她听到女儿那擂鼓般剧烈的心跳,那是种不寻常的让人心惊胆颤,更会让人突然窒息的心跳,她觉得女儿的身体,连同她躺着的炕,都在当当地颤动,她觉着自己的脸连同身体也在伴随着女儿颤动的节奏在颤动,她的泪就落在女儿那已被泪水湿满了的脸腮上。
小狗狗乖乖的静静地蹲在地上,看母女俩泣哭,看妈妈帮女儿做着一切,它鼻翼一扇一扇似在抽泣,两只大眼睛湿漉漉的似在流泪,宽宽的眼眶湿了,渗湿了狗脸上两坨短短的茸毛。
莲花来看荷花了,俩人一见面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你打她的背她捶她的腰,莲花更是用足了力气,抱起荷花原地转了一圈,转得荷花头晕眼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气喘嘘嘘。
莲花被吓出一身冷汗,赶快扶荷花半躺下休息并抱怨说:“哎哟,我的天哪!什么省城医院嘛,治了这么久咋还这样啊?”
小狗看她们一会跳一会闹,一会哭一会笑,就也高兴的一会汪汪一会哼哼,看荷花出了状况,就张牙舞爪地冲莲花狂吠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荷花恢复正常了,她冲莲花微笑着说:“一满没事的,看你紧张个甚么?”她抚摸着狗狗的头说:“狗娃,别这样,她是好姐姐,快叫姐姐。”狗狗就向莲花友好地汪汪了几声。
莲花这才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妈呀,你可吓死我了!病治的怎样了吗?”
“怎样?噢……一满治好了呀!你看!”荷花边说边起身站在炕上,做了个舞蹈动作,又摆了个极挑皮的姿势。
“好了好了,你看你,脸都累红了,好了怎么还这样呢?”莲花赶紧去扶着荷花坐了下来。
“哎呀,看你怕怕的,我又不是个灯草!得有个过程嘛,在医院整天坐卧在床,身上都锈软瘫了,还要恢复一段时间嘞,怎么,你不相信我好嘞?”荷花心虚地问。
“哎呀,好了我怎么会不信嘞!我就说嘛,省城的大医院肯定能治好你的病。那就好好恢复,我要抓紧时间给你补课,咱一块参加高考,行吗?。”莲花边说话边向小狗眨眨眼、撮撮嘴,伸手要抚摸狗头时,小狗噌一下躲在了荷花的身子后边。
“噢……嗯……行,行!”荷花把泪吞下了肚子,她不愿说出她的真实病情,她知道病是瞒不了多久的,莲花还有所有人迟早都会知道的,可是她还是说了自欺欺人的话。
“哦,仙桃妈妈呢?我去看看妈妈。”莲花边说边出了荷花屋子,向紧挨着的左边的一孔窑洞走去。
荷花家共有一排三孔土窑洞,儿女们大了后就各占了一孔。左边这孔大些的窑洞,既是仙桃两口子的居室,也是她家的厨房。烟熏火燎也罢,空气污浊也罢,光线阴暗也罢,只要灶堂煨火,土炕迟早都是热呼呼的。连灶炕这种古老的风土陋俗,却是这黄土高原贫穷人家,最经济实惠一举两得的必须之俗。
仙桃刚从苹果园回来,就急忙和面做饭。莲花脚没迈进门坎就先叫了声:“妈妈!”
“莲花!我看见你来了,我娃总操心着荷花嘞!哦,你喝水自己倒。”正站案板前面的仙桃抬头侧脸笑着说,手上滴嗒着半干不湿的面团面疙瘩。窑屋最里边光线很暗,她的脸看起来也是阴郁灰暗的。
“妈妈,荷花刚出院,情绪好像还不稳定嘞?……。”
仙桃没说话,仍然抬头冲莲花笑了笑。莲花觉着仙桃妈妈笑容很不自然,心里似有啥不痛快的事憋屈着,就说:“妈妈……呃,你做饭,我先过去了。”
“噢,去陪陪花儿,待会儿在这吃饭,妈妈给你做油泼面,再设啥好的招待我娃喽。”
“嗯,油泼面我最爱吃嘞!”莲花边出窑门边高兴地说。她知道仙桃妈很希望她能多来陪荷花,她也很希望仙桃妈妈心里能敞亮高兴些。她是个没了妈的女子,仙桃妈就像她的妈妈,荷花就像她的亲妹妹。
荷花莲花她们是儿时的玩伴,后来是同学,又是闺中蜜友,襁褓中还一同吃过仙桃妈妈的奶水。她们情同姐妹相知相惜,她们共同的理想是一块考上大学,还要争取考上同一所学校。可是这两年,荷花屡屡生病住院,尽管每次出院回来,莲花都会帮她补习,但成绩还是落了下来。
记得那是刚上高一,在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荷花忽然晕倒在操场上。在县医院住了十多天,也没查出什么大毛病,感觉好了就出院了,又和往常一样蹦蹦跳跳的回到学校。过了半年,又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晕倒了,又在县医院住了十几天,说是心脏有杂音,又说是贫血,出院后又和好人一样,不痛不痒能蹦能跳的上了学校。不过,从此荷花的药就没断过,还曾休学了一段时间,学习成绩也下降了。这次去省城近一个月,成绩就更是落下了一大截。这让莲花非常着急,听说荷花治好病回来了,她利用学校中午休息时间,踦自行车赶回来看荷花。
学校在县城城区,离她们村子有七八里路。这几年,村子里上了初高中的学生基本上都住校,家里条件好的,在学校食堂买饭吃,条件差的,周末来时从家里带镆和炒面什么的,饭时啃点镆镆喝点炒面或白开水即可。
今天,为了赶路莲花午饭都没吃,蹬车一溜风的赶到荷花家。下午是自习,不去学校也可以,她要抓紧时间给荷花补课,只剩半年多时间就要高考了,这次荷花落的课确实太多太多了。

本期审核:付凤云(中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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