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爷爷的胆子
村事杂记之四
晓剑
一
爷爷胆大在全村是出了名的。
一个时期,西山有匪患,路断人稀,沒人敢进山。蒲县有欠账没要回来,我老爷爷(曾祖父)很是着急。派人去要账,怕遭遇土匪,不要呢,家里也是锅锅儿上山——前(钱)紧呀!老爷爷一个劲长吁短叹。为替我老爷爷分忧,爷爷心一横,土匪也是人,怕个啥!再说,也不一定能碰上土匪。不听劝阻,背着褡裢,进山到蒲县要账了。
去的路上倒还顺畅,通行无阻。回来的路上,爷爷还想呢,还说有土匪,这不啥事也沒有么。可巧的,山西地方斜,说鳖就有蛇。还没想完,就遇到劫道的了!两个横眉竖眼的家伙,一个拿刀,一个拿棍,一左一右包抄过来,大呼小叫的:“放下钱留命!放下钱留命!”爷爷虽有点慌张,但没乱了方寸,回应道:“我沒钱,只是个过路的。”拿刀的那一个,支使拿棍的那一个:“去!看看他褡裢里是什么!”爷爷装作很配合的样子,从肩上取下褡裢,双手递了过去。然而,就在快递到对方手上的时候,猛地又收了回来,撒腿就跑。
爷爷这一跑,俩土匪懵了。好家伙!还有这样胆子大,要钱不要命的人,敢在我俩眼皮子底下逃跑!俩人大眼瞪小眼,你望我,我望你,一时忘了追赶。等回过神来,我爷爷已经跑的沒影了。俩土匪不甘心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又气又急,恶狠狠地,顺着爷爷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再说爷爷,沒想到真遇到了土匪。为了尽快脱离这土匪之地,爷务跑呀跑,跑呀跑。褡裢里那几十块现元,随着跑步,也哗啦哗啦响个不停,仿佛向土匪报信似的。扔了舍不得,不扔怕引来土匪。真是又急又吓人。
跑着跑着,爷爷急中生智,拐一小弯,藏到了一棵树后。眼看土匪傻不拉几地一直追了下去,才松了一口气。等到天黑,再不见土匪人影儿,才绕远道回到家里。
二
别人怕走夜路,爷爷不怕。他经常深更半夜地出村进村,走亲访友。也不厮赶人,独来独往。
一个晚上,月白之夜。爷爷出村访友回来。刚进村,就隐约看见前面有个身影在移动。这么晚了,是谁不睡还在串门呢?这样想着,就随口问了一句:“前面是谁呢?”没有回答,也听不到脚步声,身影却是移动的更快了。狗儿的,不是个贼吧!爷爷见前面沒回话,怕是个偷东西的贼,也不问了,撒腿就追。那人影子在前面疾走,爷爷在后面紧追。从村东头,一直追到村西头。眼看着就出村了。若换个人,那人影出村也就算了。可爷爷不行,想着非把这个贼捉住不可。追出村了,还追!一直追到一片坟地里,那身影恍然不见了。爷爷在这坟地里找来找去。找不见人影,还自言自语:“明明看见这狗儿的进了坟地,怎么不见了呢。”最终没找见那个身影。
第二天爷爷还给人说起这个事。爷爷说:“这贼杂子,狗儿的。幸亏没让我找到。要是让我找到了,非打死他不可。”有人给爷爷点破:“伯,你怕是遇到鬼了吧。”爷爷哈哈一笑:“这世上那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接着,又对叫他伯的小伙子来了一句:“就是有鬼,他见了我,也得矮三分。不然,狗儿的,我捏死它!”周围的人,听了爷爷这霸气的话,不甴缩缩脖子,倒吸一口凉气。
三
爷爷还有过一段放羊的历史。在放羊的经历中,人蛇大战的故事,一直在村里流传。
放羊要耐得住寂寞,早出晚归都是与羊为伴,没有个斗嘴说话的。白云,绿草,移动的羊群,像水墨画,像动画片,那是文人的臆想。爷爷不识字,不懂这些虚里巴几的玩意儿。每天到了山坡草坪,就一件事,羊吃草,他睡觉。
这天,又出去放羊。大羊吃草,小羊欢跳,在咩咩声里,爷爷在树下假寐。突然,一切静了下来,听不到羊叫声了。怎么回事?爷爷有点奇怪。睁眼一瞧,见那些羊不再吃草,也不再叫唤,眼里满是惊恐,望着什么。
顺着羊的目光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丛草纷纷向两边辟开,再一细看,呀!一条大蛇!那蛇浅黄色,足有手臂粗,一丈多长,最神奇的是颈部竟然还长着一圈细毛!咝咝,咝咝,向前游来。竟然有这样的大蛇!在爷爷感到惊讶的时候,那蛇不慌不忙,从爷爷眼前坦然地游走了。
换作他人,蛇走了谢天谢地。可爷爷不行,这狗儿的,吓我的羊,羊怕是要减膘了。岂能饶它!二话不说,拿着放羊铲,追打大蛇。
这一场人蛇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先是爷爷追着蛇打。蛇呲呲地使劲往前爬,爷爷在后面紧追不舍。上坡下坡,爬梁过沟。不知是找到了它的窝,还是偶遇窟窿眼,蛇一下子钻了进去,止留尾巴在尾。爷爷用放羊铲狠狠戳了过去,想把蛇尾巴戳断戳烂。这时,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蛇尾一下缩了回去,蛇头嗖地窜了出来。爷爷赶紧就跑。
这下反过来了,人追蛇变成了蛇追人。爷爷在前面慌不择路地逃,那蛇在后面不死不休地追。上坡下坡,爬梁过沟,那蛇还是追。回头望,那蛇还是紧追不舍。爷爷只好爬上一棵树。可蛇不是老虎,也会爬树呢。呀呀,蛇也向树上爬来了!怎么办?!爷爷一闭眼,从树上跳了下来。好在树不算太高,跳下树的爷爷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再看蛇,正在向上爬,一时无法扭头。这下让爷爷找到了机会。爷爷用放羊铲杆猛击蛇身。俗话说打蛇打七寸,这么长的蛇七寸又指什么地方呢?爷爷不知道这个俗语,就是知道,这会儿也顾不上细找七寸在什么位置。爷爷只是用铲杆胡乱往蛇身上打。大概是打准七寸了吧,几铲杆下去,那蛇吱溜从树下掉下来,不动了。死了?爷爷怕蛇是装死,又用铲杆猛击了几十下,见那蛇一动不动,知道蛇是真的死了,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太阳也落山,羊也吃吃饱了。爷爷赶着羊群,提溜着死蛇回家了。刚进院子,碰见邻居毛娃妈。毛娃妈眼神不大好,正在寻找她家捆麦的绳子呢。见爷爷手里拿着长长的像绳子的东西,就说:“哎哟,我说怎么找不见我家的麦绳,是你拿着哩。我正要用哩。给我吧。”爷爷也不点破:“你要就拿上吧!”说着,就一把扔了过去。毛娃妈喜滋滋地去接。咦,怎么滑溜溜地?天哪,蛇!“啊!”毛娃妈大叫一声,吓得晕了过去。惊动了四邻,都出来说爷爷的不是。“嗨,什么胆子!”爷爷不理会人们的惊奇与指责,嘀咕一声,回家吃饭了。
这就是我爷爷,胆子大吧。

贾小建简介
贾小建,笔名晓剑,洪洞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员,临汾市作协主席团委员,临汾市作协创联部主任,洪洞县作协主席,《槐花》杂志主编。《风》诗刊编委。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杂志,入选各类丛书。已出版诗集《梧桐雨》,长篇小说《魔子努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