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杀盘子
文/金飞祝
你别笑,我今天不说杀猪牛羊鸡鸭鹅等,也不是说炒股票期货的术语,说的就是杀盘子,是杀盛菜的盘子。而且是真实的事。当然不是屠杀和宰杀的杀。
上世纪九十年代,因工作业务关系结识了一个出差来我公司的北方人。那时已允许企业提取招待费,可用于业务招待。他是远方来的客人,吃饭当然都是我们做东。
这是一个朴素务实的业务人员。第一次聚餐点菜时,他就要求甭点太多,说是平均每人点一个就行了。看着大家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
你们都吃好了没有?
我们以为菜不夠,慌忙要再点菜。他立马站起来用双手阻止了我们:
我的意思是你们若吃好了,我就要开始杀盘子了!
我们面面相觑:这盘子怎么杀呢?
他笑了:
我的吃饭习惯都是由我来扫光盘子的,所有剩菜都用饭裹着吃光了,基本连汁水都不浪费的,这是我老家从爷爷辈留下来的习惯。
以后每次吃饭,他都先来一句:菜少点些啊!不然我盘子杀不光的哈!
从此,我的脑子中增加了一个词:杀盘子。其实也就是如今提倡的光盘行动,不浪费粮食蔬菜。
想起曾看到过一篇文章中有这样一个情节:主人公是个爱面子的文人。一次在店里吃烧饼喝小酒,有几颗芝麻掉进了桌缝里,不吃了总觉得可惜。灵机一动:用指头蘸了点酒水在桌子上边写字边自言自语,后来一拍桌子:对了,是这样写的!啪一下,桌缝里的芝麻蹦出来了,就又用酒水写字把芝麻蘸了吃了。
我们儿时老家有句俗语:饭不食匿匿(干净)要麻厘(出天花后的麻脸)凡是小孩饭吃不干净,碗底留下饭粒,就会说这句话。因为那时已有了天花水痘的疫苗,我们同辈人中已没有麻脸的人了,但在长辈中还是有几个麻脸的,看起来极丑。我村就有一个因出天花留下大麻脸而聚不起老婆的。因此这句话对孩子是有震慑作用的。再加上三年困难时期,粮食食物都馈乏,我们也都养成了爱惜粮食的习惯。孩子们吃饭时若把饭粒洒到桌子上,大人眼睛一瞪:
你的下巴漏的吗?我们就会乖乖地把饭粒检回来吃掉。至于吃菜,那是舍不得掉下一点点的。孩子吃饭,若随意浪费粮食,大人奖你一个栗格暴是轻的,重者就罚你不准吃。还有一句口头禅:不爱惜粮食是要遭雷公劈的。
记得我们读小学时上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幸苦”这首唐诗时,老师上课后是带我们去生产队体验干农活的,理解特别深刻的。
我外婆是持家好手,在那三年自然灾害的大饥荒年代,全家十来口人要吃饱肚子夠她张罗的。她想尽了法子有很多粗粮细做让孩子们喜欢的美食。
米糠饼,把糠过筛,加入少许麦面或糯米粉增加粘性,做的小小的,当你放学回来饿的不行时,让你吃了一小个再给你一小个,说少吃多滋味。第三个不给了,还要说一句:吃了这两饼,夜饭可省一些了,夜饭后再给你们吃这糠饼还要否?没人答应了。
冷粥冷饭饼,这也许是她的独创,可以申报专利的。那时吃蕃薯芋羹比较多,难得烧粥时,她先盛出一大碗,中午也留点冷饭。在我们放学前,她用冷粥和冷饭加点面粉搅拌均匀,用手拍成圆饼,在煮晚饭的萝卜毛芋时,在锅的一周贴上饼(像山里人烤苞箩饼一样。等饼的底面烤脆了,还没往下掉时,就一个个铲出来,那个一面脆一面软和特有的香味,我们回家就抢着吃了。
儿时也常喝玉米面粉等糊糊的。外婆为我们兄弟姐妹七个每人盛好一碗后,叫我们先不要喝,说谁喝的最干净,碗里不沾一点糊的,可以再奖半碗。然后她先讲了喝糊糊的办法:
稍凉以后,别用筷子,就在一处碗边慢慢地喝,边喝边倾斜,这样碗底碗沿都光光的,像洗过一样干净。可就有的孩子没耐性,用筷子扒拉着喝,或用瓢更从当中舀着喝,无论如何,那碗里总是会留有一些糊糊的。
哈!我外婆教的这喝糊糊的方法,与那杀盘子的东北老兄有过之无不及吧!该称为杀碗了。呵呵!

文/金飞祝,浙江省武义人。资深媒体人,武义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