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唱和诗刊第487期]

咏物诗词的绘形与绘神浅谈
作者:薛维敏(新疆)

咏物诗在诗坛经久不衰,有许多优秀的咏物诗脍炙人口,广为流传。我国古代第一位伟大诗人屈原的《橘颂》便是一首耐人寻味的托物寓意之作。它反映橘树的特性,赞美橘树“深固难徙”,“苏世独立,横而不流”等美德,并以橘喻人,抒写诗人清贞无私的高尚节操和坚强不屈的可贵精神,全诗物与人浑然一体,含不尽之意于言外,颇具审美价值。下面,我们先看欧阳修的《画眉鸟》。
欧阳修 《画眉鸟》: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画眉鸟在开满红红紫紫山花的枝头自由自在地飞翔,听到它们在高高低低的树梢上随着自己的心意尽情愉快地唱歌,不由得感慨到 :如果把它们锁起来,即使是锁在金笼里,它们还会唱出这样美妙的歌声吗?作者运用了拟人的手法,状出了画眉鸟的自由自在,纵情恣意,也运用了对比手法,将“销在金笼”与“林间自在”进行比照,突出了只有到广阔天地才会大有作为的题旨,将主题表达得鲜明、形象。这样的咏物诗,不仅刻画出画眉鸟优美动人鸣叫声,还有更为发人深思的理趣,令人叫绝。
萤火虫乃自然界中一种小小的动物,区区小虫,微不足道。但由于其特殊的生理机制,夜里能发出荧光,星光中一闪一点,暗丛处隐隐透亮,便引起了诗人们格外的关注。如:
萧 绎《咏萤火》
着人疑不热,集草讶无烟。
到来灯下暗,翻往雨中然。
虞世南《咏萤火》
的历流光小,飘摇弱翅轻。
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
同是咏萤火虫的诗,萧绎和虞世南用了不同的手法,写出的萤火虫形象和气质也就有了差异。
萧绎用多用绘形的手法,再现了萤火的形态之美,表现了一个皇帝闲暇时的专心致志、细致入微,由于多侧面描绘,形象完整,也给读者留下了具体、深刻的印象,而且其对写作对象细细观察的写作态度,用墨如泼、多方勾勒的写作技术,给读者以有益的启示。
而虞世南则托物言志,多用绘神的手法,借写萤火,袒露自己的心迹。诗人先以"光小、翅轻"等诗句,突出萤火的微不足道,来衬托下句,"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这是萤火的心理,更是诗人的心地:一个人不管地位如何,处境怎样,只要有其秉赋,就要勇敢地、顽强地表现自己。这种抱负、这种追求,自然给读者领悟到诗外的别一种境界。同样的题材,产生出了不同的意境,这自然与作者的艺术眼光和写作技法有关,也取决于诗人不同的生活环境和思想境界,但更主要的是由于他们对于描写对象所采用绘形与绘神的不同,从而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艺术效果。

据此,我们是否能够断定,咏物诗必须把绘神作为着力点,细加赋笔,才会有优秀的诗篇呢,其实这倒不然。笔者认为,在绘形与绘神的关系中,还有一个度问题,处理不好两者之间的关系,同样不会有好的作品出现。下面,我们看看王冕是怎样写《白梅》的。
王冕 《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从构思看,诗人以梅自况,借梅花的高洁来表达自己坚守情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格远志。在具体表现手法中,作者将将绘形与绘神高度融合,即绘形中有绘神,而绘神中也有绘形。“冰雪林中著此身”,写白梅生长的环境,虽不是直接绘形,但与绘形却有着密切关联,从而引出“不同桃李混芳尘”的白梅的高洁的品性。“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更是形中有神,神中有形。混世芳尘的普通桃李与冰雪林中的白梅形成鲜明对比,诗人通过对比从而衬托出梅花的素雅高洁。同时,又以夸张手法,言其清香“散作乾坤万里春”,将自己的抱负充分地表现出来。可见,绘形也好,绘神也罢,还必须找到切实有效的修辞方法,“散作乾坤万里春”这一夸张手法的运用,使得白梅形象形神兼备,达到了较高的艺术效果。
托物寓意,不仅咏物要不即不离,似花非花,还得言外蕴旨,使咏物与抒怀水乳交融,妙合无垠。我们再来看看毛泽东《卜算子· 咏梅》是怎样赋笔的。
毛泽东 《卜算子· 咏梅》
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词的上片用冰封雪裹的百丈悬崖反衬梅花的俏丽;下片以“不争”、“报”、“笑”等词语写梅花,使之著上人的感情色彩,这是拟人,而“山花烂漫”既烘托梅花,又与上文的“悬崖百丈冰”形成对比。《卜算子·咏梅》一词则综合运用了拟人、反衬、对比、摹状等手段,使得“梅”的形象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词中,我们很难分出那是绘形,那是绘神。形神高度融合为一体。读完此词,一个傲岸挺拔、坚强乐观、豁达大度的梅花的形象跃然纸上,显示出毛泽东一代大诗人的风范。
总而言之,只要你能从深远的情志出发,选择与表情达意相切合的吟咏对象,运用多种艺术手段加以描绘,做到咏物不即不离,既绘其形,又传其神,并以物喻人,使咏物与抒怀融为一体,那你运用托物寓意、言外蕴旨的技法就是成功的,创作出来的作品也就饶有韵致,耐人咀嚼。
2020,8,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