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县人的乡愁情结
在太白山下,在眉县有这样一些人,用个人的小天地,收集了数不胜数的老物件,收容了几代人的乡愁,给斑驳的岁月一个栖身地。
盛夏的午后,应文友相约,我们一行数十人走进了眉县三星创意园,古风淳朴的楼层独处一方,富丽堂皇的大厅,摆放着众多的老物件,八仙桌的阵角是宠大的,面面相对的太师椅不问出处,摆放成一组古有的姿态,琳琅满目的老物件摆放成不同的造型,或垒一堵墙,或挂一处顶,或迁一农事,或支一架老茶具……品种繁多,过去日子里的生活所需品面面俱到,日用品类有马灯、青花瓷、茶具、酒具等等,农耕营生的老物件,耕牛、老犁头、木杈、簸箕、蒲篮、独轮推车、马车、木锨等等,工业机械老物件,以眉县常兴纺织厂第一代纺织机为代表,那架笨拙,铁锈斑斑的老织布机,依旧悬挂着完整的织线,它告诉人们眉县解放初期的工业发展史,以及工业辉煌的年代感,和改革开放后社会发展的天壤之别。
手动纺线车与织布机的时代,将记忆拉回六七十年代,我似乎看见矮矮的草房子里,母亲借着堂屋口的光亮,坐在织布机上,双脚一上一下,腰里绷着布带用力后挺着,双手左右不停地穿着梭,旁边的火盒里疙瘩柴火,冒着呛人的烟味。身后被柴火熏黑的灶台,裸着难以裹腹的羞涩,缺吃少穿的日子磨平了母亲青春的棱角,为了一家人有衣穿,她冻僵的双脚本能地来回踏。懵懂的我,总也走不岀母亲的视线,围着咯吱响的织布机,期待着成长,期待着饭香味。

我岀生在山里,看见辘轳与井绳,我的眼前便岀现了山里人的饮水源——泉眼,和大清早坡头水槽囗,排着长队挑水的人,父亲不善言辞,勤快无人能比,一双笨拙的木桶,清晨总在肩头来回晃悠着,压弯了父亲矮小的身影。而我总跟在父亲的耕犁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听着父亲赶牲口“嘚、嘚、嘚……起……”的吆喝声,看着绿苗爬岀土的稚嫩,以及五谷诱惑着我一天天的成长。
父母艰难的一生结朿后,我除了给老人上坟,不愿触碰所有过去的细节,甚至没有勇气去踏那块故土。在三星创意园,我看见了父辈用过的老物件,睹物思人,仿佛又看见了父辈,看见了他们在庙台之上,奋力推,裸岀黝黑的皮肤,暴岀了青筋,炸裂了手掌心,汗水落地声吱吱响,那一身身褴褛相,裹不住饿瘪的皮囊,而那根日子绷着的绳头,向前越拉越紧。
展览大厅,仰望的人流来来去去,他们中有怀旧的,也有膜拜的,一件件老物件打开了尘封的日子,如洪水开闸震撼着人心。诉说着日子的所有清苦与磨难。在眉县,父辈筑魂的法器——老物件,进了祠堂,他们人走了,魂魄永久的留在了老物件里,呈现着每一个细节,都有着如泣如诉的住事。上古石器时代的延续,冶炼的初成,以及手工印刷的原始版本,在眉县近代史的版块里,那抹亘古的色彩,让多少人潸然泪起。

饥寒交迫的日子里,父辈以生命的代价维系着香火不断,在物质贪乏年代,一代人用脊梁骨托着希望,托着未来。日子在精打细算里熬岀了头,他们却要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那些闲置的瓦罐,陶瓷,独轮车,老马车,算盘、架子车、辘轳……将农村分分合合的生产模式,从头到尾细细回味。我握紧了一杆老杈把,就像抓紧了父亲那只粗糙的手泣不成声,时光可以重头回味,而时光里的人永远缺席了。我的泪光里,一件件老物件闪闪发光,他们铭记了峥嵘岁月,烙印了一代人的殇。
体会了平常百姓日子的苦涩,在旧相机,旧音响,与黑自电视机前,我的眼前掠过了整装肃立的男女,与尊卑分明的全家福,在古板中透着喜相。音乐永远是生存的主旋律,重复播放着激情饱满的歌曲,蛊惑着人心蠢蠢欲动,人头攒动的空场,一台黑白电视机,让多少人不辞疲惫紧追不舍,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笑容真的很灿烂。
移步地下展厅,一首《太白酒赋》映入眼帘,在昏暗的老作坊,酒味醇厚绵长,泥塑的酿酒场景,选酒材的人津津乐道,烧酒水的人慎言慎行,品酒的人酣畅淋漓,让观赏者产生一种对饮的冲动。在知青门里,蓝碎花布门帘,印着“毛主席是我心中的太阳”的搪瓷缸,上山下乡干革命的条幅,褪了色的条櫈最念旧,一遍又一遍回味着曾经。那些传统与现代撕扯的物件,总也抹不灭那代人积极向上的热情。

走岀地下展室,卸下了一种沉重感。在一堆小人书里,安放了所有人的童心,大家喋喋不休了起来,三毛浪浪记,三打白骨精,铁道游出队……这些故事如数家珍。经年,一群孩童扎堆伸长脖子翻阅一本画册的场景,让我们叹息时光不饶人,转眼己成住事。
走出了饱含记忆的老物件,一面眉县当代风云人物壁画映入眼帘,严平安一位至诚至信的老父亲,质朴的农民,上世纪八十年代为意外身亡的儿子,一力承担了数十万债务,德慰苍生。杨文洲舍小家顾大家,用生命奠基了太白山国家森林公园的发展,张吉焕太白酒业的领头人,推进了仰韶酒业酿造文化发源地的车轮,将酒业发展推向了全国,林纪功将自己的砖机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成了眉县史无前例的机械顶尖人物,提升了眉县的机械发展领先水平。

特色农业展厅,猕猴桃首屈一指,是绿色果品的榜样品牌。各行各业蓬勃发展的当下,足下繁荣的热土,一代代人鲜活的生命垫起了展望与发展。有幸走在盛世里的我,眼里含满热泪,对老物件念念不忘,对它们一遍又一遍道着别离。抬眼看三星创意园,它更像一座神殿,容纳了眉县人的根源、乡愁与薪火。琳琅满目的老物件,更像祭坛的牌位,魂归处,一件件老物件井然有序写满故事,无声胜有声。我向父辈一鞠躬,向老物件一鞠躬,向眉县人源远流长的乡愁情结深鞠一躬。
临别,在毛主席的名篇《沁园春》画卷前,我举高了一盏马灯留了影,灯芯虽然灭着,瞻仰者的心亮了。
作者简历:

李亚红 ,笔名秦岭雅居。陕西宝鸡作家协会会员,眉县作家协会会员、副秘书长,眉县楹联协会理事,眉县朗诵艺术学会理事,江山文学网绿野社团社长助理及编辑,中国散文网会员,作品多见各大文学网站,与纸媒刊物,并在省市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