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罩鱼
顾晶星
每个孩子的眼里都有一个能干的大哥。大哥大我十岁,是个多面手,捕鱼摸虾掏螃蟹,打芭做菲打结子,做粪箕编柳筐,还能唱《栽秧号子》,《手扶栏杆》,样板戏,在我心目中我是很崇拜他的。在大集体里,他还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罱泥罱渣挖草塘,生产队的最高工分,都是大哥他们几个人拿。
前些天,阴雨连绵,让我想起发水场时陪大哥晚上去罩鱼的情景。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缸顾,可能和几百年前的环境没有什么改变,东临蜈蚣湖,南西北三面被成百上千亩芦苇地包裹着,自古就是避兵燹的好地方。妈妈是中堡人,听妈妈说,日本人打进中堡时,缸顾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日本人始终没敢踏进来,就怕遭到埋伏。
梅雨季节,河水上涨,芦苇地边上的原麻草上早已爬满了水,正是鱼产籽的时候。有人可能要说,鱼产籽时不是要休渔吗?要知道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大家可没有这样的概念,很多人都趁着鱼“咬籽”(注:鱼产籽阶段,交配时会激起水花,发出声音,水乡人称之为咬籽),去抓一些回来改善伙食。大哥是捕鱼能手,自然,每年发水时节都会去罩鱼。
罩鱼工具叫鱼罩子,是用竹片编织的圆筒形捕鱼工具,罩分笼罩和齿罩,笼罩上小下大,无顶无底,齿罩比笼罩要小很多,上口和笼罩一样,下口却有一圈尖齿。捕鱼时,笼罩和齿罩的方式也不同,笼罩是人站在罩里,走几步就把罩按下去,然后用脚在里面搅动,如果有鱼,罩鱼人用脚就能把罩里的鱼取上来,放进腰里系的鱼扈子(一种椭圆形的竹子编织的用具,口小而肚子大,活像汉字的“西”字)里面,而齿罩的捕鱼方式不一样,由于齿罩较小,捕鱼人一般一只手把齿罩举过头顶,蹑手蹑脚的向前走(怕把咬籽的鱼吓跑,但咬籽的鱼经常太专注,对罩鱼人的到来并没在意),这时,罩鱼人就迅速地把举着的齿罩对着它们插进水里,然后用手在罩里摸,罩里的鱼自然就成了罩鱼人的战利品。
大哥罩鱼,经常带上我,我也没问过为什么,我那时还小,大哥也就十七八岁。罩鱼都是在晚上,大哥准备好三节电池的手电筒,拿上几件衣服(夜晚较凉,罩鱼后身上衣服都是湿的,收工时就把干净的衣裳换上,另外带衣服也是担心我着凉),带上一应捕鱼用具,把我抱上船头,就出发了。
我家本就在河边,离最近的荒田(兴化人对芦苇地的叫法)也就一里多路,大哥竹篙一点,把木船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哥拿起手电,系上鱼扈子,拿着齿罩下了船,跳进爬满水的浅滩,渐渐消失在夜幕中,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就在船上或趴或卧,或站或坐,看点点萤火忽明忽暗,看满天星星有远有近,听蛙鸣虫叫的交响曲,听微风拂苇的沙沙声。大哥在远处,不时地叫叫我,大概怕我一个人在漆黑的船上害怕,二来可能又担心我掉到水里,我嘴里答应着,可睡意朦胧。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哥回来了,回到船边,把东西放到船上,上船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嘴里和我说着话,说着今天的收获,大哥说,明天,我们老三(我排行老三)又好大吃一顿了。我此时已睡意全消,连忙拿过手电,对着鱼扈子里照照,里面的鱼都快满了,我高兴得笑起来。
现在,水乡人的餐桌上还是经常有鱼吃,但大多是到集市上买来的,虽说方便,却再没有了捕鱼时的那份快乐,对我来讲,没有了大哥夜晚带我去罩鱼时的那份喜悦,以及他在罩鱼时断断续续对我充满亲情的呼唤,时至今日,想起来仍旧恍如昨日,令我不能忘怀。
写于2020年8月13号凌晨

顾晶星简介
中国硬笔书法协会会员
江苏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江苏省硬笔书法协会会员
泰州市硬笔书法协会理事
兴化市硬笔书法协会主席
兴化市诗词协会会员
兴化市少年宫特聘书法老师
“缘溪行”书法工作室老师
1981年11月入伍
列任战士、电台话务员,团政治处宣传股新闻报道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