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母亲
文/诵读 苏菲航

昨日风急天雨骤,
离人清泪问荒丘。
娘亲夜里入梦来,
几多慈母又白头。
不仅仅因为是母亲的女儿,今夜梦见母亲!
早晨,被噩梦惊醒。梦中,因哥哥走了,母亲疼得失去了希望,她到学校找我,其实是与我告别。待我找她时,人却不见了。有人告诉我,看见她拿着一根绳子去了海边。我暗叫不好,拿绳子是不是要上吊,去海边是不是要跳海。不祥的念头,使我拼了命地往海边跑。可是,去海边的路就一条,窄窄的,挤满了人。我随着人流用劲地挤啊,快到时,突然前面有查岗的,其他人都被拦住了,唯独放过了我。我想他们一定知道,我是去找母亲,可怜我。我向海边跑去,远远望见海边的浅滩区,坐着好多老人,好像是在等什么,还有几个老人已隐隐约约快被海水淹没,也没有人救他们。我急速冲到海边,一个个辨认哪个是我的母亲,当找到母亲时,她正欲起身向海边走去。我一下子抱住她:“娘,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心里还想说:你为什么这样,吓死我了啊。可这句话还没出口,听母亲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会来。”梦就醒了。
醒来,好难受,感觉心还在砰砰砰跳得厉害。我很少做梦梦见母亲,今晨为什么母女在梦中演绎了一场生离死别的重逢?是因母亲的忌日到了,这几天在心里默默的想这件事,想母亲。一九九八年立秋的那个晚上,白天下了雨,晚上仍然闷热。再过两个多小时,就是秋天了。母亲是不舍得离开那个夏天,还是等不来那个秋天,就在那个夜晚,急匆匆走完了她七十四岁的人生苦程,去了她梦中的天堂,我从此开始进入思念她的梦乡。二十二年,不用算、不用想也知道,因为这是一年一年、一天一天在心里数过来的。

昨日,我录制余光中先生的《春天,遂想起》,文中写到:“借问酒家何处有,何处有我的母亲。复活节,不复活的是我的母亲”,诵读前三遍时,读到此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只好从头重新开始。是啊,何处有我的母亲?母亲永远不能再复活。仔细想想今早的梦,即是日所思,也许是母亲天堂有灵,入梦来慰我的心。只是这相逢的方式太惨烈、太悲壮,如又重复一遍生离死别的映像,似钢刀剜心般地疼。可即使如此,我也愿意夜夜梦见日思夜想的母亲,即使天天做这样的梦,已过知天命的我,还能做多少个这样的梦,与那不复活的母亲相逢多少次呢?何处也没有了我的母亲,只有梦中了。
我喊母亲,还因为想起我没能像母亲疼我那样疼母亲。
母亲十二个月时,因她的亲生母亲离世而被弃养,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才长大成人。五岁半时,谁都以为母亲是个瘫子,她却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学会了走路。一生养育了六个孩子的母亲,无论遇到再大的困难,都坚强面对,从不被困难吓倒。她说:“我活着的信念,就是把你们好好养大,不让你们成为没娘的孩子。”
我从记事到成年,不记得母亲为自己做过一件新衣服,都是改制孩子不穿的旧衣服穿。我工作后,过年过节,偶尔给母亲买件新衣服,她还直嘟囔着不要。有一年,她穿着我不穿的一条灰色毛料裤子,对我说:“这裤子真好,不沾灰。”那条裤子,母亲穿了好几年。母亲的被子实在太旧了,我送给母亲一床新被子和床单,母亲却放在衣橱里不舍得用,等我回家时,拿出来晒晒给我盖。到了晚年,母亲的身体虚弱的承受不了更多的重量,她说:“闺女啊,还是你给娘的被子轻快,可娘不舍得盖。”回忆母亲的节俭和对儿女的疼爱,一生亏欠母亲的太多。如果今天母亲还活着,我把家里的被子都给娘抱去,把娘的被子都换成新的也愿意。可是,没有了可是。
如今,我终究还是成了没娘的孩子。虽然母亲伴我走过三十六载春秋,与姥姥伴她的十二个月,不能相提并论。她没有母亲的记忆,连母亲的乳香和微笑也不记得,只有对母亲的幻想,甚至只希望能喊一声“娘”,也是奢求的幸福。然而,我有幸福的童年,有母亲的希望,有母亲留下的无尽温暖,但仍然还是祈求这份爱,永远享之不尽,伴我终生。
余光中先生还写到:“清明节,母亲在喊我,在圆通寺喊我,在海峡这边喊,在海峡那边喊……”。我在人间喊我的母亲,在梦中喊我的母亲,在每年立秋的这天喊我的母亲。
2020.8.5.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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