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刺客被隔在大厅外(五)
作者:铁马秋风

从皮埃尔酒店窗外辐射进来的几束晨曦,将这华式国宾厅映得宽敞明亮。这国宾厅的尽头,有一扇古色古香的屏风挡住了一间屏室。屏风上由几幅中国古代名画装饰而成;屏风的太阳拱门四周,有九条枣木雕龙腾云欲飞,真是活龙活现……
刚刚起床洗漱完毕的蒋经国,环视这典雅的环境,并没有什么舒适感觉,倒想起来初到这儿的晚上与沈剑虹闲唠时的情景。“蒋先生!这新增设的元首规格的华式国宾厅,真使人有误认他乡似吾乡之感啊!可是?……”“可是什么?”蒋经国不解地说。“不知这厅是美国人为台湾装设的还是为大陆中共而增设的?”经沈剑虹提醒,蒋经国眉头一蹙,突然想起什么,是呀!在前几年访美时,曾住过皮埃尔酒店,那时只有亚式国宾厅,也没单独设华式国宾厅?蒋经国不愿猜想这无关紧要的小事,挥一下手爽朗地说:“管他为谁设的,我们不是捷足先登了吗?”……
“蒋先生!”沈剑虹的悄然而入,打断了蒋经国的沉思。他凝视着沈剑虹,微微的点着头,佩服着他的预见。可是沈剑虹当然不知道蒋经国点头的含义。“安排好了吗?”蒋经国随之问道。沈剑虹认真地回答道:“早餐会设在这华式国宾厅的外厅”,沈又接着说:“记者们都到齐了,在外厅等候。”“那就马上开始吧!”蒋经国果断的挥手说。“可是,出现了新情况,”“什么新情况?”蒋经国不经意地问道。沈剑虹忙凑到蒋经国跟前神秘地说:“楼下有几位记者硬要进来参加您的早餐会,”“哎呀,我邀请的不就是台北记者吗?”蒋经国不满意地说道。“可他们没有手持我们发出的邀请函”,“噢?”蒋经国稍一迟疑,又爽言道:“台湾正处在多事之秋,要精诚团结!可不能小觑他们在海外的宣传鼓动作用,放行吧!”,“台独分子若是混进来,您的安全可就是……”沈剑虹试探地问。“不会吧?!千万别搞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啊!”蒋经国一听“台独”,他心中猛然一惊,但又不愿在下属面前表现出谈台独而色变的心态,也不想把楼下真有诚意的记者拒于门外,说我蒋经国无情无义。他忙说:“沈次长,我就不相信,他们敢闯进人家寿宴上进行非礼,让他们进来。快到七点钟了,走!开始。”
沈剑虹、温哈雄等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摊着双手,随后,又相互耳语几句。高级秘书钟湖滨紧跟几步,替蒋院长拉开了外厅大门。
……“没有邀请函的,请出示记者证件!蒋先生欢迎诸位出席他的早餐会!”一楼电梯两侧的美国安保人员向纠缠多时的十几位记者传答说。记者们手持证件,举过头顶,争先恐后地拥入电梯。“我是《台湾一周》记者!”“我是《台北论坛杂志社》记者!”“我是《自立早报》记者!”,“我是《联合报》记者!”“我是……”约有一分钟功夫,电梯稳稳地停住了,。记者们顾不得知道这是第几层楼,就“勝、腾”地随着侍从的身后,拥向早餐会大厅。大厅外是一间约有四十平方米的过厅,过厅内早已布置好两桌宴席。这群记者似乎没有看到这些,为了抢头条新闻,他们匆匆地挤向大厅。“请遵守秩序,你们后来的人在过厅就餐!”记者们马上被“侍从”们劝阻在厅内。此刻,从外厅里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着装别致的男士,他就是跟随蒋经国访美官员温哈雄。他向记者们打着欢迎的手势,说:“蒋先生欢迎你们参加他的早餐会,厅内席位已满,我温哈雄陪诸位在过厅听蒋先生演讲,和大家共进早餐”。本想趁机向蒋接近的黄文雄,见这位自称是温哈雄的人和侍从们已将几个企图接近大厅的记者们尴尬地阻止在过厅内,情知无法靠近,便讪讪地退回到面对大厅门窗较近的席位,坐了下来,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黄文雄根本毫无兴致品尝这丰盛的早餐,将目光投向过厅窗口,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的待卫人员之间的空隙中,扫来扫去,有时可以瞄到蒋经国。但是,侍从们来回走动着,使行刺目标始终是飘忽不定。能听到蒋经国演讲,却寻不着行刺蒋经国的最佳时机,黄文雄只觉得心跳加快,神经愈加紧张起来……
大厅内,蒋经国回答着记者们所提的问题:“刚才,《中央日报》记者问,最近几天,台美高级会谈,有什么实质性结果?可以告诉大家,美国仍然是我们的坚强后盾。”蒋经国说着就与同席的马康卫、沈剑虹等人围着餐桌上本来就厌恶的约有一英尺高的'桃型'寿糕,说:“这是尼克松总统专程派员送来的,这也是一种难得的会谈结果。”
“哗……”大厅里响起一片掌声。“蒋先生,昨天'台独'在拉菲尔公园示威之举,有损于台湾的形象,您是如何看待的?”一位记者起身发问。蒋经国一皱眉,但他避开了'台独'二字,说:“部分海外台胞在公园里曾冒雨求见我,我正在白宫与美国首脑谈重大问题,没有及时出来,很抱欠!”蒋经国话锋一转,严肃地说:“众所周知,任何国家的宪法规定都有言论自由和游行自由。但规定毕竟是规定,各国又有各国的国情,各地区的情况又不尽相同。我当然不反对在适宜情况下举行各种集会。但是,千万不要让海外敌对势力从中大作文章。”,“蒋先生!”您该吹生日蜡烛了,”钟湖滨忙将蒋院长不愿涉谈'台独'的话题转移到'生日快乐'上。蒋经国兴奋地说:大家祝我健康长寿,我也祝大家文运亨通。”蒋经国低下身去,鼓起双腮吹着蜡烛……
大厅外,过厅的记者们,有的探头探脑,有的肩扛摄像机,想从仅有的门隙或由窗口空间捕捉到有新闻价值的镜头。心怀叵测的黄文雄更是焦急万分,他那早就摸起空壳摄像机里偷放的手枪,随着摄像机有空间的左挪动,右比划,也没找到刺蒋位置。“请注意秩序,不要乱动!”大厅与过厅之间的“服务人员”们不时地劝阻和警示着记者们。黄文雄从职业上敏感地觉察到,这些'侍从'们都是美国警察便衣,不能冒然行事。黄文雄“咔”地一下,将摄像机关闭,另一只手假装地夹了一口菜,而眼光却斜瞟着窗外大厅……
“……台湾处境虽然很困难,但有美国盟友援助,这振兴台岛的前途仍然是——”吹罢生日蜡烛的蒋经国继续慷慨激词地演讲着。黄文雄对此仿佛不曾入耳,他不断地呷着“鸡尾酒”,双目微眯,思忖着昨晚辛苦酿制的刺蒋计划恐怕又将功亏一篑。“唉——”长吁短叹了一声的黄文雄又陷入沉思之中……
离白宫约有一英里远的皮埃尔酒店,行人稀疏,夜灯昏黄,显得宁静而沉寂。在距离酒店40英尺远的大街对面的“沙龙”摇滚乐厅旁,黄文雄猛吮着“可口可乐”饮料,来缓解因饮酒过量而灼痛的胸膛,眼睛不停地望着酒店四周,当发现有美国便衣警探不停地巡逻时,他惊讶了!看来,美国人一直没有放松对“小蒋”的保护。“他妈的!陈老板又估计错了,净给我姓黄的添麻烦!”他心里愤懑地骂了一句。接着,他把饮料瓶“啪”地一扔,掷进卫生箱。黄文雄溜进“马立布牌黑色轿车,幽灵般地驾车驶向繁华商业区的维斯塔旅馆方向。
在单人雅间里,粽红色床头的灯放射着微光,使这装饰有葡萄串状吊灯的空间显得格外昏暗。黄文雄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反复苦思着混进蒋经国早餐会的问题。难道我这从黑市买到的记者证只能进安德鲁斯机场?难道所有的台北记者都收了邀请函?对了!上次在安德鲁斯机场,像《台北论坛》等较有影响的新闻机构也出现过?黄文雄眼睛一亮,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自言自语地说,在金钱万能的美国,抓头条新闻是赚大钱的,假若有消息闭塞的记者,一知道明早蒋经国举行早餐会,能不争先前往吗?陈老板不是说“碰碰运气吗。黄文雄的脸上露出阴险的一笑。
一辆马立布牌黑色轿车在漆黑的楼群巷街间穿行着……
“为了先生们的健康!希望大家为台湾繁荣而精诚効力!我给每一位来宾和记者们敬酒!”蒋经国的话惊醒了回忆中的黄文雄。黄文雄没有像其他记者那样往大厅内左顾右盼,而是将手慢慢地伸进摄像机空壳内,紧紧握着勃朗宁手枪,就等着大厅的门开了那一关键时刻……但是,黄文雄哪里知道,由美国便衣警探扮装的“侍从”们一直没有放松对过厅这些没持邀请函记者们的注意,温哈雄更是时刻观察每位记者的举动。即使黄文雄行事,也是自投罗网。
在乱哄哄的喧沸中,早餐会大厅的门终于开了。但先走出的不是蒋经国,而是各家新闻记者、来宾……面对这种场面,过厅的黄文雄,才感到有受骗的感觉,气得心火乱迸,直觉得两眼发胀,他“咔嚓”一下又关闭了摄像机,随后,一击重拳砸在餐桌上。
(待续)

作者:马艳峰。笔名:铁马秋风。发表诗词歌赋,小说散文若干,部分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