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仨扯着手,在地上转圈地蹦,转迷糊了,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哈哈大笑。
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比别人家过年还高兴。做晚饭时,金雨一直唱着歌,越唱声越大:“新苫的房,雪白的墙,屋里挂着毛主席的像,贫下中农瞧着你,心中升起红太阳……”
金露也拿出妈妈的口琴吹了起来。歌声、琴声,透过墙缝,传到隔壁权泽豪家里。两家只一墙之隔,这墙是板夹泥的,岁月的风雨风化了那些泥片,里面空了,墙身也七裂八瓣的,所以,一点也不拢音,不要说大声说话,就是一般中等声音说话,也听得一清二楚的。
自从小浩死了以后,权泽豪夫妇就不再和金大山一家来往了,见面也不说话。后来又发生洪姬受伤的事,两家的恩怨就更深了,虽一墙之隔,却像地球和星球的距离。有时,金雨他们大声说话,对方就很反感地使劲敲墙,暗示小声点。有时干脆就大声骂叫。但是,权泽豪家的三个孩子英姬、顺姬、洪姬却挺好,他们同金雨金露在同一个宣传队,好多节目都是共同配合完成的。为了商量节目,他们必须在一起说,再加上孩子心灵的纯洁,他们不因为大人的恩怨选择玩的伙伴。有时,金雨到小溪去洗衣服,他们在那玩耍,就过来帮金雨洗。权泽豪、朴英子他们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姐仨还偷着到金雨家来玩。
金雨家的炉子旁,是一个装小木头柈子的箱子。里面总是装得满满的碎木头块儿,用来烧炉子用。他们来了,就坐到木箱子上,跟金雨金露一起讲故事,轮流着讲,你讲一个,他讲一个,讲得大伙聚精会神地听。讲到快乐的地方,大伙乐得前仰后合的,那快乐劲儿,让所有的人都忘记了烦恼和忧愁。
今天正好权泽豪夫妇不在家。他们听到了歌声琴声,就接上了茬儿:“金雨,你唱得真好听,再来一个!”金雨听到喊声也跑到墙跟前的酸菜缸旁,对他们说:“你们也唱一个吧,行吗?我们为你们鼓掌!”金雨姐弟怕对方听不见,使劲怕手。
“好,我们唱鱼儿离不开水吧!”
“好,唱吧!”
“鱼儿离不开水啊,瓜儿离不开秧……”
唱完了,金雨金露又为他们使劲地鼓掌。
他们大声地喊道:“该你们唱了,你们唱《锣鼓敲》吧!”
“不,还是唱《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吧。一起唱,我们用汉语唱,你们用朝鲜语唱!”
“好,开始吧,谁起头?”英姬说她起头,大家同意,她就起了头,双方的五个孩子一起唱起了这首歌,歌声嘹亮悦耳,传向窗外,传向很远的高空。
造物主造就了人,可是并不可怜那些值得可怜的人。金雨姐弟俩这样拼命地干,依旧还不上这笔债。溪水村的大街小巷,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溪水村的废物都被他捡回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金雨看姐姐一筹莫展,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姐,卖一溜柈子吧,一溜柈子能卖十元钱呢。”
金雨没有回答。马老太可怜孩子,就建议到:“小雨点儿,卖一溜柈子吧,这样下去,把你愁坏了,这个家可咋整?”她 的动静有点哽咽,她把目光转向窗外。金雨摇了摇头,走到窗前,透过玻璃,望着院子里那几垛柈子,又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妈妈领着他们姐仨拉烧柴时的情景,想起了妈妈和他们在一起生活时的情景,想起那时自己的无忧无虑,不觉鼻子有些酸,眼泪差一点掉了下来。
“不能卖,那都是妈妈辛辛苦苦领着咱们拉的,那上面有妈妈的指纹呢,以后,妈妈再也不能带咱们去拉烧柴了,就让这些柈子留个纪念吧!”
“可是,不卖,还能卖什么呢?”金露思考了一会儿问姐姐。
是啊,卖什么呢?金雨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儿,屋子里有两铺炕席,两个大柜,一口大缸,几床破被,这些东西都是生活中必不可少少的,是有人在就必须有它们在的。所以他们也不能卖。
“我去找爸爸商量商量吧。”
晚上送饭的时候,金大山看金雨瘦了许多,而且很憔悴,头发掉得都露头皮了,又黄又焦,一点光泽也没有。任何人看见都会明白,那是因为严重缺乏营养、操心过度所致。他心疼地抚摸着孩子的头,问:“小雨点儿,你瘦了,是不是不吃饭啊?没有钱了吧?想妈妈啦?弟弟是不是也这样?”
“不,爸爸,不是,是,是,学习太累了,没事,放了寒假就好了。”
“可不能和肚子过不去啊!如果没钱了,或者缺什么少什么的,就告诉爸爸,爸爸给你妈妈捎信儿,让她给你们寄钱来。”
“什么也不缺,我和弟弟姥姥妹妹都很好。”
“那就好,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
“记住了爸爸。”
从反省室回来,正在盼望好消息的金露赶紧迎上前去。“姐姐,行了吧?”
金雨摇摇头。
“为什么不行?”
“我没说。”
“为什么没说?”
“什么也不为。”
“哎,说了爸爸准同意。”
“为什么让爸爸为咱们操心?他比以前更瘦了。”
金露一时没有语言作答,只好不做声了。晚上,姐弟俩望着窗棂上那弯小船发呆,姥姥妹妹都睡熟了,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蛐蛐在叫着“干柴细米。
“小弟,我想去市里一趟。”
“干什么?”
“找妈妈去。”
“向她求救吗?”
“不,想看看她 ,让她回来看看咱们。”你不想妈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