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板 桥
作者：朱绪厚
村里大喇叭一响，文化广场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
村长扎着外腰懒不拉几地站在戏台上，嘶哑着嗓子宣布第五轮分地方案。台下上千双耳朵支愣着听的贼认真。我耳朵好使，顺风能听八百里，却没见一个字。
村长讲完话，开始抓阄。一向手气很好的老婆，这会手背，抓了个518号。我想，这个数字吉利，“我要发”，地，肯定孬不了。一打听，518，是个石板桥。我一下就急了：“石板桥，能种地吗？简直乱弹琴！”
村长阴风阳气地说：“从第一轮分地到今儿，村庄大了一圈，土地少了613亩，有石板桥当地种就不错了。嚷嚷嘛，咹？嚷嚷嘛！”“听说过‘石光梁上种豆子’，没听说过石板桥上种粮食！你说咋种？”
“刚刚讲分地方案，你没听见？我再重复一遍，咱村桥在村口，地在桥南。春夏大伙出坡干活，送粪肥啊，运庄稼啊，要从桥上过，秋后种完麦子，桥，就闲了。如今年年暖冬，晚种十天八天不耽误收成。等大伙种的差不多了，你挖河里的淤泥扔上桥面，就可以种麦子。”“就算能种麦子，那春夏两季呢，怎么种，你倒说说，我听听！”“哎呀，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一句没听懂！”村长不急不躁，慢言细语地道：“春夏两季是不能种地。不是说了嘛，你可以在桥东搭个便桥，收过河费，来抵顶一季收入。”
抓阄，抓阄，孬好命里注定。没办法。我只好秋后挖泥填桥种麦子，春夏搭桥收钱财。过桥费不贵，合么着一季收成来，空行人，一人来回2元，电动车、摩托车，一车来回5元，拖拉机、农用三轮，一车来回8元。这么低的收费，依然引起人们的不满，一手交过钱，回头嘟嘟囔囔骂人。我气不过，责问：“你骂谁？咹，村里定的，我不收费，吃么喝么？”“街坊邻居的，我哪能骂你，我骂的是村长！”恰巧村长就在跟前，一听这话，气得火冒三丈：“凭嘛骂我？你两家人口一般多，你觉得不合理，换过来，他种你的地，你种他的桥！”骂人的人，一言不发，红着脸扭头走了。
熬过炎炎夏日，等大家收完秋种完麦，我赶紧下河挖淤泥。一不小心，脚踩在树茬上，鲜血呼呼地淌，把呜咽着哭泣的河水染红了，与落进河中的夕阳连成一片，不声不息地向西流去……
老婆撕下褂子上一块白布，赶紧给我包扎，往外拔那个罪恶的树茬时，心，霍霍地疼。疼中醒来，我纳闷，怎么做了这么一个梦？
2020.07.03
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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