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宅

    回到乡下老家，我生活过的老宅还在，可就是院墙坍塌，大门、中门、后门也没了踪影，荒凉的院落长满没膝高的蒿草。院落中原先的四间厢房不知何时被拆掉了，那座高大的正房也是破败不堪，房顶上漂亮的红瓦不见了，橼、檩寥寥无几，只是几根高大的柱子还在兀立着，在我眼里他们像饱经沧桑的老人还在倔强地支撑这衰弱的身体。从几十米开外斜视，可以洞穿天空。

    童年的记忆历历在目，老宅带给我的快乐和痛苦像潮水一样涌来，我的眼里已开始泛雾。老宅建于民国时期，那时我们的家在小村还比较殷实。曾祖父远走四川谋生，不久便凭借自己的实力创下了很大的家业。老宅周围几十间住房全是我们的家产。兵荒马乱的年月，爷爷被抓了壮丁，家业由人代管，等到他逃回家中时，多年的积蓄已被耗尽。荒芜的日子里，爷爷放浪形骸，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没过多久，几十间房产便在云雾升腾中流失的只剩下一间半，那时父亲用微薄的薪水赎回了一间半房屋，才使得三间可容身的瓦房得以保全。后来，父亲像中流砥柱，以自己的雄心和努力加盖了四间瓦房，从而洗刷了我们家道中落的耻辱。

    儿时的岁月是快乐的。我总是蹦蹦跳跳的迈进门庭，欢快地穿过厢房，步入我降生的正室，给辛苦了一天的大人们端茶送水。夏夜，我偶尔还能听到纳凉的五叔吼出的那五音不全的眉胡剧《梁秋艳》。我家的老宅特大，庄子很深，我和伙伴们玩捉迷藏，大多时候寻找者都是无功而返。

    老宅的巨变发生在分家前后。那时，叔父们一个个成了家，有了老婆孩子，便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都想单过。这个要房，那个拉牛要羊，……就是没人说要老人，年迈的爷爷看着这般情景，只是老泪纵横……拥有大房和丰厚家产的叔父，开始时过得很滋润。可好景不长，好吃懒做加上不善经营，三四年时间就入不敷出，多事的婶娘便起了外心，揣着积蓄领着孩子跑了。一时间，诺大的老宅只留下孤零零的叔父。再不久，叔父说躺在老宅，时常做噩梦，好像有鬼魂缠他，不久便逃也似地离开了老宅。我在苦难的岁月中慢慢长大，工作之后特别是成家后就很少回乡下的老家了。从此，老宅无人经营，村子里的顽童经常敲开窗子钻进去玩耍，久而久之，门窗也被人挖走了，屋瓦也被人分了……

    老宅破败了，破败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站在老宅中，泪眼朦胧中我发现萋萋的荒草中有一处亮光，拨开荒草，我看到深陷于泥土中的石狮。物是人非，只有他还在固守着脚下的土地和那颓废的老宅，忠诚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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