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碑长青    30

            文/三木秉凤（周凤森）

                      黄牛精神

                         （30）

        赵英玲于1959年8月考入金乡一中初中部，而王杰又于1961年8月应征入伍，所以1960年是王杰与赵英玲这对恋人在学习、劳动、生活及共同交流中最为充实的一年！也是他们两人终生最幸福的一年！一切生命中因为有了爱情而变得生机勃勃，一切生命中因为遇见爱情而幻出魅力四射，这是灵魂与欲望的碰撞，这是幸福与缘分的共享。然而1960年又是三年自然灾害最重严的一年，为了支援全国各地的饥荒灾区，王杰与赵英玲共同响应学校号召，每天坚持节食而省下一个馍馍支援灾区。

        1960年初春，金乡一中组织全校师生去高河店深翻土地，让学生在劳动中磨练每个人的意志。在这次劳动中王杰表现地非常突出，不管翻地还是拉耙，他总是埋头苦干，全力以赴，最后评比时，班主任张子骥老师说：“王杰所在的小组干得最好，地翻得深，土耙得细，活干得多 。”最终学校的流动红旗授予了王杰所在的劳动小组。同在现场的赵英玲见状非常高兴，过后她给王杰写了一首诗歌以表示敬佩，原诗全文如下：“绳紧弯腰低下头，水滴衣湿透，艰难困苦都不怕，愿做革命老黄牛。”其实王杰这种吃苦耐劳的老黄牛精神贯穿于他短暂生命的全过程中。

        1960年早春，金乡县委县政府安排金乡一中全体师生去马庙公社白洼林植树。大家五点开始吃饭，接着就吹起哨子在大操场上集合，然后同学们以班为单位带着铁锨、铁镐等挖坑工具扛着红旗列队出发了。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有唱有跳，似乎早已习惯了校外劳动。到达白洼林场后，同学们又马上投入到紧张地劳动之中，当时属于早春时节，林场的冻土还没有完全化开，而王杰所在地班，女同学居多，很多同学用铁锨挖坑，一锨铲下去，几乎挖不出多少冻土，全班同学都明白，这样下去，很难完成今天的植树任务！正在大家正在一筹莫展之时，王杰自告奋勇，承担起刨除冻土的任务，只见王杰抡起铁稿用力刨开冻土，为大家在前面开路，冻土刨开后，下面的软土用铁锨就能挖坑了，这样十二级五班从打开冻土，到挖坑栽树，再到浇水回填新土，一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下午五点结束时，大家才发现王杰的衣服早已被汗水塌透了，他满头像大雨淋过一样，这一切，赵英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黄昏时学校完成任务开始返回，赵英玲找到王杰说：“你干活就是不要命！我看见你们班就你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刨冻土！”王杰笑着说：“俺班里几乎全是女生，这铁镐她们根本抡不动！你看我呢，腰大膀圆的，越干越有劲！”

        1960年4月，金乡一中初中部十一级的学生即将毕业，学校只安排十二级与十三级的师生去城关公社周庄帮助插秧。周庄村北有一条大河，村里育好的秧苗都在河北的地里，运秧苗的同学先去北岸拔上秧苗后再坐小船运到南岸，赵英玲远远地看见运苗的小船上，其它同学手中都是抱着一捆秧苗，而王杰立站在船头，手里提着三捆秧苗！赵英玲就向他挥挥手表示鼓励。在农村，插秧属于简单劳动，没有什么技巧在里面，社员们一教便会。在一大片水田里，学生们一手握着一把秧苗，然后弯下腰向后倒着走，另一只手将其中一束秧苗插入水底的泥土里。插秧劳动中大家须脱掉鞋子，双脚踏入泥水中，顺着垄丘依次向后，这样同学们的身体就在水田中起起伏伏的。人们一边劳动，一边交流，整个插秧现场，人声鼎沸，欢歌笑语，但赵英玲总能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准确找到王杰的位置，因为王杰是班里的排头兵，插秧总是走在最前沿。当王杰偶尔看到赵英玲正在远处遥望时，就迅速挥动着手中的秧苗，互相打着招呼，两人似乎心有灵犀，又能彼此感知！每一瞬间的遥望凝视，赵英玲心中总是涌出一股暖流，接着化成了无穷的力量，令她自然而然地加快了插秧速度，向前追赶。两人就是这样，在工作中互相激励着共同前进。赵英玲为了纪念这次与王杰共同插秧而度过的美好时光，特地为王杰编了一首长歌，永远珍藏在了自己的身边，诗歌全文如下：“光阴岁月流，年少流失莫回头，但当年的故事珍藏留，水悠悠，船悠悠，旭日东升照船头，倒插水影岸杨柳，一捆捆翠绿的秧苗，随人渡河不离手。腰弯月亮不抬头，王杰插秧从不在别人后，汗水随着插秧流，完成任务不顾休息连忙帮落后。船悠悠，水悠悠，夕阳西下漾船头，山青水绿河锦绣。轻风吹发耳温柔，目光视线互相投，二同感受在船里头。水在流，船在悠，舵手的白衫汗湿透。后浪推船奔向前岸走，美好的时光梦中漂流。漂流的水流在船头，王杰的故事永远珍藏留。”

        1960年6月，根据上级安排金乡一中师生去相对遥远的相里公社（现鱼台县清河镇）帮助当地社员麦收，当时金乡县与鱼台县是一个大县，还没分开。6月2日，同学们从县木业社拉了多辆木轮地排车，每个小组两辆，五点起床吃饭后大家操场集合，然后浩浩荡荡往相里公社出发，当地社员在大广场四周摆满了茶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当地社员也编入了各个班级中，他们共同劳动。当时，十二级被分配到相里公社最东北角的车楼村，这个村子离微山湖仅有五百米。王杰割麦都是领头，别人割三垅他割四垅，同学们白天割麦子，晚上还要摸黑将麦子扎捆运出，没白没黑地干，非常辛苦！为了纪念这次劳动，王杰给同学们编了一个顺口溜：微山湖畔运河旁，同学车楼割麦忙，鼓足干劲争上游，争取早日粮归仓，感谢党的政策好，农民心中喜洋洋。他们在车楼村帮助麦收两个星期，因为王杰与赵英玲不在同一个村里劳动，两人离得很远，但圆满完成任务后的返校途中，两人竟然不期而遇，赵英玲疼爱地说：“王杰哥，两周不见，你都晒黑了！”王杰笑笑：“小赵，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本色！”赵英玲听完这句话，心里乐开了花。

        年少的王杰与赵英玲就这样在劳动中互助，在学习上共勉，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年华诠释着爱情的纯洁高尚与美仑美奂。很多人在问，真正的爱情是什么？自古以来从未有人真正回答过它！因为爱情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境而异，所以说真正的爱情总是一人一感，又百人百云。但我们从一个伟大英雄的少年之恋中，似乎发现了某种超越物质的东西自然而然地隐藏其中，这让爱情变得纯真浪漫而又超凡脱俗。那么爱情是什么？真正的爱情是前姻今缘的相续，是精神频谱频率的趋同共鸣，是思维灵波的同频共振，是前世编定程序的今世启动，是心灵互动的传感相应！真正的爱情是彼此促进，真正的爱情是双双承诺，真正我爱情是你我相守，真正的爱情是彼此激励，真正的爱情是遥遥相望而又灵犀相通，真正的爱情是相互依偎又慢慢老去，真正的爱情是山盟海誓待来生相逢。在王杰与赵英玲的爱情里，两人从情窦初开到校园之恋，从投笔从戎到两地鸿书，再到王杰牺牲后的孤生守望，赵英玲作为一个普通女人为我们诠释着真正爱情的高尚、美好、纯洁与浪漫！爱情也许源自于一见钟情，也许萌发于日久生情，但不管是瞬间的情感互动，还是激励共勉的长久相守，一切超越物质基础的天地缘分永远会让灵魂缠绵无绝，演绎出惊天动地的人间大爱，因为它触动到了灵魂的本质，真正的爱情只与形而上的东西相通！

                   丰碑长青    31

            文/三木秉凤（周凤森）

                       暑假相约

                          （31）

        1960年夏天，金乡一中的师生们从相里公社割麦回来后的第三天，上级又交给学校一项麦收抢割任务。县委县政府要求金乡一中组织全校师生再去高河店大队帮助当地社员抢收小麦。这一天非常炎热，同学们一大早就手拿镰刀戴着苇笠来到了高河大队地头。领工社员每人分了三垅麦子，要求大家依次排开收割。王杰报名打头阵，他一下子要了四垅，只见王杰将毛巾向脖子上一系，二话没说，弯腰就割，在他身后留下了四行矮矮的麦茬。中间休息时，大家坐在地头的树荫里，领工社员对着大家直夸王杰：“这位同学，麦子割的多，麦茬又低，丢的麦穂还少！等到劳动结束评选时，这流动红旗非他班莫属了！”王杰听了，擦了擦汗，谦虚地说：“大叔，俺班女生多，她们割麦的慢，只有我们男生们多干些，这样班里的流动红旗就能保住了！”  中午休息时，大家又累又饿，学校伙房为每人配发两个馍馍，大家领到饭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王杰是生活委员，负责分发汤饭，但分到最后时却发现没有自己的馍馍。同学们见状，都纷纷掰下一块分给王杰吃，王杰说：“大家下午还要继续劳动，吃饱了割麦子才有劲！我去查查帐，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  作为生活委员，王杰每天负责给学校伙房报送当日参加劳动的学生名单，他重新复查了一遍报送名单，突然一拍脑袋：“  糟糕，又忘记写自己名字了！”  他连忙跑去伙房说明情况，才领回了自己的馍馍。

        繁忙的麦收季节总算结束了，暑假已经临近，有一天，王杰正在教室里整理桌面凌乱的书本，突然看见赵英玲端着一盆衣服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当与王杰对视后，就径直朝水房走去。王杰感觉她好像有事，就随后拿着一条毛巾来到水房洗涮。赵英玲似乎专注着地洗着衣物，头也没抬，当她感觉王杰进来后，就细声慢语的说：“王杰哥，上次咱俩看过《扑不灭的火焰》后，又快一个月没有一起看电影了！最近学校总是忙着参加麦收劳动，我们都闲不下来，这样，咱们暑假里去看场电影吧。”王杰说：“ 好的！我正想约你呢！听说电影院正在上演《董存瑞》、《黄继光》这些英雄片子，你喜欢看吗？”  赵英玲说：“英雄片！当然喜欢看，我的名字里就包含着一个响当当的英雄名字！“ 王杰笑了，  “还响当当呢！你说说看，什么英雄名字？怎么个响当当法？”  赵英玲一甩辫子说：“英就不多解释了，就代表英雄！你知道玲是什么意思吗？玲玲就是玉石碰撞的声音，这还不够清脆响亮吗？” 王杰立即应和道 “噢，你别说，还真是言之有理呢！” 赵英玲停止洗衣，一板一眼地说： “其实我也崇拜像刘胡兰、赵一曼、江姐这样的女英雄，她们都好伟大呀！如果我生在那个时代，我想也会象她们那样做个女英雄”  王杰说：“这个我相信你，你骨子里就带着女英雄气质。但这次呢，我要请你去电影院看看董存瑞、黄继光等这些男英雄的不凡气概！我们就定在暑假后第一个周日晚上，去城关电影院看电影，咱们还在老地方见面，不见不散！”  赵英玲“嗯”了一声，刚想继续说什么，见有人走入水房洗衣服，就止住了言语。王杰用力拧了拧毛巾里的水，又擦了擦脸，接着与赵英玲对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水房，向教室走去。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暑假里第一个周日，赵英玲在家里写完作业后，又帮着母亲做了些家务，眼看太阳偏西了，就对母亲说：“娘，我与王杰约好了去城关看场电影，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赵母埋怨地说：“你可要早点回来，每次你俩出去约会都回来死晚死晚的。我一听到村头狗叫，就知道你回村了。你不回家，娘也睡不着。”赵英玲上前拉了拉娘的手说：“娘，我知道了，我都长大了！你别老挂着我，娘早睡就行，别忘了给我留着门，我走了！”赵英玲说着往书包里放入一壶水，又带了些零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家门。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金乡县城城区不大，主要就一条城关大街与一条中心大街，连接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赵英玲来到城关后，她看看天色还有些早，就先去百货大楼买了两根红头绳，几只黑发夹，然后又去新华书店里逛了逛，也没买什么书，只是打发时间而已，走出书店，这时天色渐晚，她便不急不慢地向电影院走去。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人们没有多少娱乐生活，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平时公社电影队去各村轮流放些电影，过年过节时人们自导自演些花鼓小戏，这就是当时的娱乐活动的全部。赵英玲独自走在大街上，黄昏的金乡县城有些冷冷清清。那个年代人与人地约会也确实有些熬人，没有现代通讯工具及时联系，就只能在约好的地点互相等待。时光就这样慢慢地熬过，也许赵英玲来早了一些，位于城关西南的露天电影院里空空荡荡。她看了看周围没有王杰的影子，就不由自主地生出闷气！过去每次两人相约看电影，都是王杰早早地来到电影院等她，有时还买点好吃的，让她高高兴兴，这次王杰好像突然爽约，赵英玲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她感到有些委屈，赵英玲心想着：见到王杰的面，我必须让他好好作出解释！这时天渐渐暗了下来，三三两两地人群陆续地走进电影院。突然，赵英玲看见前方来了三个人，嬉嬉闹闹着向电影院走来。只见王杰走在中间，另外两人赵英玲也认得，他们都是一中的学生。赵英玲见王杰三人来了，气都不打一处来，哪有跟人家约会还带着同学一起来的？分明是给自己找难堪！于是赵英玲躲在暗处，看看他们三人要做啥？只见三人走入影院中央地带，他们找了一条长凳坐下来，王杰坐下后又反复站起来环顾四周几圈，当确认没有发现赵英玲后，他又坐了下来。赵英玲立即从暗处向影院中央走去，她没有跟其他同学打招呼，就从侧后面狠狠地拍了王杰肩头一巴掌，瞪他一眼，然后，转身气呼呼地向院外走去。

         王杰见状，慌忙站起来说：“庆文，维立，你俩先给我占着座位，我去去就来。”说完，王杰立即尾随着赵英玲走出电影院。王杰一边走一边解释着：“ 小赵， 对不起，今天确实事出有因，我不是有意冷落你！如果不是他俩，说不定今天我们就已经永别了！”  赵英玲突然止住脚步，大惊失色地睁大了眼睛：“啊！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三个干什么去了！”  于是王杰对赵英玲说出了南潭救人的始末！最后说：“如果我自己去救人，就被那位大嫂拉下深水了，说不定一起淹死了！”赵英玲听了，责怪地说：“好悬呐！怪不得我今天的心老慌慌着，你可不能这么离开我！”  她说着紧紧地抓住着王杰的手，似乎怕王杰离开！这时王杰问：“咱们还进去看电影吗？”  赵英玲坚定地回答：“俺不想看了，你去南潭救人，这事想起来俺都后怕，现在心还咚咚直跳着！再说了，有他俩在，坐在一起电影也看不好，我们还是回去吧！”  

        王杰沿着大路送赵英玲回村，一边走一边问：“我麦收前照了一张照片，夹在书里让王校田交给了你，照片你看到了吗？”赵英玲说：“看到了，照得头发有些短，像秃了顶似的！”  王杰嘿嘿一笑：“不好看吗？”赵英玲说：“不好看！头发快剃光了，一览无余的，像个和尚，有啥好看的！”  王杰一听赶紧改了话题：“今晚的电影上演《董存瑞》，董存瑞是个革命英雄，我仨今天从南潭回来时，一路上还讨论着怎样做英雄？这部电影我已看过几次了，只要是英雄片就看个没够！” 赵英玲说： “你一心就想当英雄，今晚把俺放到哪了？”  王杰理直气壮地说：“英雄们都是为了人民而做英雄，儿女情长摆不上桌面！老师经常告诉我们，今天的幸福来之不易，是无数英雄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老师让我们向英雄学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学习上刻苦认真，生活上艰苦朴素，做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赵英玲听了附和道：  “是呀，没有英雄们的牺牲，咱们也上不了中学。如果国家天天打仗，谁家日子都不会好过！”  王杰说：“这就对了！黄继光堵枪眼，董存瑞炸碉堡，刘胡兰视死如归，你看吧，做英雄首先就不能怕死！”  赵英玲反问：“王杰大英雄，你到了关键时刻，敢于冒着生命危险冲上去吗？”王杰不假思索地回答：“怎么不敢！怕死怎么打胜仗！为了祖国和人民，为了胜利，关键时刻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宁愿献出生命也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