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唱和诗刊第311期]

诗词创作中诗人情感与主旨委婉表达的艺术举隅

作者：薛维敏

以虚求实法

在诗词创作中，那些夸饰的表述，可以看作是以虚求实的方法。在严格的科学文体和实用性文章中，不能使用夸饰的表述方法。而在诗词创作中，平实和夸饰却是两种常见的语言风格。由于作者的爱好、习性、取材以及风格的不同，在平实和夸饰两种表述方法上会各有侧重。文学理论中称之为现实主义的作品，常以平实表述为主要特点；而被称为浪漫主义的作品，则以夸饰表述为主要特点。杜甫的诗歌侧重于现实主义，语言显得平实凝重；李白的诗歌侧重于浪漫主义，语言就显得夸饰洒脱。比方说，同样是表现内心的愁苦情绪，杜甫的诗是“愁极本凭诗遣兴，诗成吟咏转凄凉”；而李白的诗是“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有些作品，从表层内容看写得荒诞无稽，但内在的含义和情趣依然是真实可信的。这就是古人所谓的“寓真于诞，寓实于玄”。李商隐的《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诗题“锦瑟”，但并非咏物，不过是按古诗的惯例以篇首二字为题，实是借瑟以隐题的一首。此诗是李商隐最难索解的作品之一，诗家素有“一篇《锦瑟》解人难”的慨叹。作者在诗中追忆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伤感自己不幸的遭遇，寄托了悲慨、愤懑的心情，大量借用庄生梦蝶、杜鹃啼血、沧海珠泪、良玉生烟等典故，采用比兴手法，运用联想与想象，把听觉的感受，转化为视觉形象，庄周梦蝶、望帝化鸟、海上明月、鲛人泣泪、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在一般人眼里，这些形象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可在诗人眼里，就是他心中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的集中外现，从而借助可视可感的诗歌形象来传达其真挚浓烈而又幽约深曲的深思。使得全诗词藻华美，含蓄深沉，情真意长，感人至深。

“寓真于诞，寓实于玄”还表现在诗词也允许矛盾的表述。陆游的《示儿》诗：“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首句的“死去元知万事空”与末句的“家祭无忘告乃翁”形成逻辑上的“二律背反”，既然知为“空”， “告”有何用？然而，作者此诗传达出诗人临终时复杂的思想情绪和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怀，表现了诗人一生的心愿，倾注了诗人满腔的悲慨，既有对抗金大业未就的无穷遗恨，也有对神圣事业必成的坚定信念。全诗语言不假雕饰，直抒胸臆。诗中所蕴涵和积蓄的情感是极其深厚、强烈的，但却出之以极其朴素、平实的语言，从而自然得达到真切动人的艺术效果。

需要说明的是，倘若夸饰的表达不能真实地表达情感世界，诗句同样会显得荒谬无依。相传明代伦文叙有首《明月》诗: “潜心奋志上天台，瞥见嫦娥把桂栽。偶见广寒宫未闭，故将明月抱回来。”诗中的月与宫的关系，处于混乱之中。读者不禁会问：广寒宫在月中，还是月在广寒中？可见，背离了逻辑律，背离了情感律，这样的夸饰，即是伪饰。

不难看出，诗词创作中诗人情感与主旨委婉表达的艺术手法是多种多样的，具有多重内涵。宋代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写了一生中不同的阶段听雨的感受：“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三个时期，三个人生阶段，三种特定时空下的心理感受，诗人情感与主旨就这样被委婉地表达了出来。也为我们对诗人情感与主旨委婉地表达的意义有了更全面而又深刻的认识。

本文作于2019，4，13，修改于2020，6，2

 薛维敏，安徽舒城人，中学高级教师，新疆博尔塔拉州电大客座教师。新疆诗词学会理事，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华诗人协会常务理事，《中华诗人100家》第五卷、第六卷主编。近年来，曾十多次在全国诗词大赛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