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唱和诗刊第308期]

诗词创作中诗人情感与主旨委婉表达的艺术举隅

作者：薛维敏

矛盾逆折法

矛盾逆折来在诗词创作中是常用的方法，且有多种表现。

其一，诗人可以凭借某种错觉来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在假象中来凸显“真趣”。 明代文学理论学家陆时雍在《诗镜总论》中提出“诗贵真”之后，又补充道：“诗之真趣，又在意似之间，认真则又死矣。”袁枚有“诗有认假为真而妙者”之说。人的错觉，在认识论意义上，属于需要拨开的假象，然而在诗中，却有助于真实情感的表达，也有助于造成妙趣横生的形象画面。如敦煌曲子词《浣溪沙》写船行水上的感受：“满眼风波多闪灼 ，看山恰似走来迎。”波光明灭，闪烁不定。不说船行进的快速，而以“看山恰似走来迎”，化静为动，着重写出船行山迎相对运动的感觉。山，原本岿然不动，由于舟船行驶，映入舟中人眼帘的是仿佛山在迎面走来。这种疑动式是由视觉造成的心理错觉。审美主体赋予静止的审美对象以动感，可以增强诗词展现的画面的趣味性。这在古典诗歌中用得较多，比如梁元帝萧绎《早发龙巢诗》：“不疑行舫动，唯见远树来。”庾肩吾诗句也有“只认己身往，翻疑彼岸移”（《随园诗话》卷三引）。李白《望天门山》有“两岸青山相对出”句。这些都是描写一种疑动的境界。难能可贵的是，正是这种错觉，恰到好处的表达了诗人游览山水时的无限乐趣。

吴融《秋夕楼居》“危栏倚遍都无寐，只恐星河堕入楼。”从常识看，有点“杞人忧天”的味道；但其妙处，就在于这种不必担心的“忧恐”之中。人们何以只笑杞人、而不笑此诗的作者呢？原因就在于这是诗家语，有童稚般的趣味，是诗意化的忧思，亦是错觉之趣。

当然，这种以某种错觉来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毕竟是小景观，可是我们应该明确，在诗词创作中，既要有如椽大笔写出大的境界（广阔的空间、邈远的时间构成的大景象），也要有精细的笔墨写出小的景观，这其中也包括错觉运用这样的小笔墨。一味粗豪，就会空无依傍，大而无当；一味工细，则易流于琐屑，格局狭小。

其二，反常合道。苏轼云：“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宋·魏庆之编：《诗人玉屑》卷十引）“反常合道”，即反叛通用句式与陈陈相因的想象，写出违反常理的诗句。从一般的文章作法看来，看似不合情理，可从艺术创新看来．却合情惬意。即初看出人意料之处，细看合乎情理之中。如杜甫《不归》诗的结尾：“面上三年土，春风草又生”，按正常写法是“坟上三年土”，可作者偏偏避开日常语意联接的手法，用“面上”二字，为的是给人触觉的感受，使读者对作者亡友坟上宿摹又生的情况有切身的体会。

词性活用，也是“反常合道”的一种表现形式。这种情况，现代诗也有。如台湾诗人余光中《碧潭》中的“如果碧潭再玻璃些”、“如果舴艋再舴艋些”，均是名词当形容词用，给读者一种新鲜的感受。

出奇的联想则是“反常合道”的第三种手法。如唐人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诗的开头：“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通常人们惯用雪花与梨花作比，用梨花去形容雪花者鲜见。写作“千树万树梨花开”，构思也不一般化，再加上前头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的假想，更显得奇妙。将八月飞雪与一夜春风联系起来显得意趣盎然。

以上所述，均为带有矛盾逆折的意味，这种方法一旦运用在诗词的创作中，必然使得诗词作品摇曳生辉、耐人寻味。 

                                              （待续）

 薛维敏，安徽舒城人，中学高级教师，新疆博尔塔拉州电大客座教师。新疆诗词学会理事，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华诗人协会常务理事，《中华诗人100家》第五卷、第六卷主编。近年来，曾十多次在全国诗词大赛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