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朝鲜当“专家”
作者 张利 大连
这兵已当了二十年了,年龄也四十多了。按着规定也该解甲归田了,上级领导已经宣布我转业了,可又命令我去朝鲜当海缆专家,帮助朝鲜放一条长距离海底电缆。接到命令时,我正在大连联系转业后的工作。啥话也别说,坚决服从命令,谁叫咱是共产党员啦!虽然已宣布转业,咱也是党的人。共产党员就应该时刻听从党召唤!
1988年8月,我们做好了出国的一切准备,副营长李德玉主要负责船艇操作,我负责海敷设和维修,咱是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去的,咱又是“专家”,千万可不能给中国人丟脸。
海缆专家代表团团长是通信兵部工程处芮处长,他告诉我们:每人给五百元服装费,要求穿西服扎领带。穿了二十多年的军装,穿西服扎领带,这可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我们在大连商场买了一套西装两条领带,还有一个大皮箱还剩了一百多元。穿上西服扎上领带,再手提一个大皮箱,总感觉不像自己,真有点不伦不类。
在沈阳集训的一个下午,芮团长来到我们住处、说我们俩头发不合格,需要理一下。我俩从来也没出过国,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头型合格,芮团长就领着我俩到了金城宾馆楼下理发室,对理发师说:他俩要出国把头给烫一下。我当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追问了一句:就像女人那样把头发烫成勾勾卷?团长说你什么也别说了,这是政治任务!一听是政治任务,我俩也不敢吱声了。这时又听团长说给烫成大波浪。李德玉偷偷问我:营长啥叫大波浪?我说从來没烫过发(那个年代我老婆都没烫过发)咱也不懂呀!大概就是刮东南风、海面涌大叫大波浪,刮北风海面浪花小叫小波浪,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两个小时后,理发师把包头的毛巾打开了,对着镜子我俩都傻了眼!我们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我不知道是怎样逃回了房间,晚饭也没敢去吃。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瞧瞧,怎么看都不顺眼。李德玉照着镜子对我说: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呀!人们准会说这俩当兵的啥玩艺,不伦不类!他说话间我已经开始拽头发了,就是想把头发拽直,几经努力还是徒劳无功!我无奈的说跟我走吧,咱再找理发师,让他把这大波浪改成小波浪,兴许能好看点。理发师见我们俩又回来了,忙问怎么回事?我急忙说:师傅这大波浪我们有点晕船,你给我们改成小波浪吧。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烫发、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是从北京乘坐朝鲜客机去平壤的,一上飞机我的心那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是第一次坐飞机。二是想你朝鲜连条电缆都不会放,还能开好飞机?没办法既然上來了,那就凭天由命吧!要说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话一点不假。怕什么它就来什么。我们刚到朝鲜境内,就遇到了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的鬼天气。从飞机的舷窗向下看,外面是白茫茫一片、不时有闪电闪过、飞机又遇上了气流,上下颠簸得特别厉害!往上颠还好点,往下一颠心里可就没底啦!忽悠一下飞机下落几十米,我的妈呀!吓死宝宝啦!我心想这下可交待了,虽然不是什么小鲜肉,可也好不容易活了四十年,再说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呀!这下要是牺牲了算啥呀?五十年代是抗美援朝烈士,这要是光荣了,而且是在异国他乡连个名称都不好起,谢天谢地飞机在空中盘旋几圈、终于平安降落了!随即我发誓:朝鲜的飞机我再也不坐了!用一句不文明的话讲:太他妈的吓人啦!
我们住在朝鲜人民军文秀里宾馆,相当于国内五星级酒店,各项设施和服务都相当到位。唯有就歺不敢恭维。第一顿饭我就没吃饱,一个煎鸡蛋、一小块炸鸡腿、一块明太鱼,一小碗大约有一两米饭。听马翻译说这还是朝鲜最高的接待标准。没办法只好回房间,用从国内带来的蛋糕和面包之类东西把肚子填饱。
后来芮团长求助于中国驻朝鲜大使馆,隔三差五去使馆改善一下伙食。什么土豆炖牛肉,红焼排骨,西红柿炒鸡蛋可劲造!后来我们才知道不是白吃,是有条件的。芮团长答应无偿地给大使馆装一部小自动交换机、就为几顿饭我们真是亏大了!
你看我光讲吃的忘了正事儿。我们到朝鲜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给他们讲述海底电缆的性能,海底电缆的敷设、打捞和接续。紧接着进行的是布缆船的改造。在国内首长特别交代,千万不要讲我们有专业的海缆船。让他们知道了,马上会跑到北京要船,因为我们是老大哥有钱,他们是小弟弟很穷。
要敷设电缆的岛屿在朝鲜的西海岸,距离新义州很近,天气睛朗的时候可以看到祖国大陆。电缆线装在一个没有动力的驳船上,再由一个有动力的船牵引。由于是第一次布放电缆,朝鲜士兵们提圈翻圈送圈都显得很生疏,而且不时有险情发生、没办法我们中国俩位"专家"只能跳进船舱身先士卒了。我们和战士们一样来回奔跑,汗水洗透了整个后背,电缆上的滑石粉沾在脸上,好像唱京剧的大花脸。人民军的战士们在交头接耳的谈论着。我们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我能理解他们在说中国专家真能干!
电缆线要登陆了,一个士兵很不熟练地划着小船要把缆绳送上岸。因天气有风,划了十几分钟还在原地打转。我一跃而起跳上了小船,摇着橹就登上了岸!大船上响起了一片掌声!我心里想这揺橹是中国人发明的我还能不会?就这样我们在朝鲜当了二十多天"海缆专家。
2020年5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