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安潭头南岩古村，寻找记忆……

文/王雁枝

        前几天，获悉故乡南岩古村作为福建省14个，宁德市3个，福安市仅有的2个之一，被收入中国传统村落数字博物馆的榜单，心中不禁一阵窃喜！油然萌生起一种念想，立马找个时间，回到故乡，静下心来，去找寻儿时的记忆，拾起来曾经被淡忘的种种乡愁……

        古村南岩，虽然说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其实，只是童年与少年的十几年时光在村里度过，往后便远走他乡。其间，偶尔回家省亲，也只能算匆匆过客。说不上“少小离家老大回”，但的的确确是“乡音无改鬓毛衰”了！十分内疚，对故乡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或知之甚少或一知半解。故乡，已是遐迩闻名，声名鹊起，继2014年被列入中国传统村落予以保护之后，如今又与廉村一起入选中国传统村落数字博物馆。墙里开花墙外香了！对于我自己而言，却有这样的感慨！

        清明时节，我回到了古村南岩，“蛰伏”和“沉淀”了一个星期。欣赏故乡古厝春光；云里雾里瞰古村；流连倘佯在明清时期的古厝里；放飞思绪找寻儿时快乐的童趣与乡愁。粗线条地了解到或者说看到了古村的历史人文以及自然风貌的点点滴滴。其间，有几次为外地游客义务导游。不承想他们对古村情有独钟，赞不绝口。纷纷议论，南岩古村位居偏僻的大山深处，海拔高，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虽然都不是那么好，交通更是闭塞。但明清时期，古村的先人能在那一方穷山恶水处，建起那么多座成规模，宏伟壮观的六扇八廊庑大厝，很难想象。此外，古厝大门两侧雕刻十分精美、特别厚重的青石板门联立柱，如何靠人力运输到那里和竖立起来的？古厝里的青石柱础、水槽和林林总总的日常生活用具石刻类构件，精雕细琢，巧夺天工。还有历经几百年的风雨沧桑，战乱的践踏摧残，古厝依然保存相对完整，实属不易。细心的游人道出种种好奇，让我这孤陋寡闻的本村人一时无以对答。“不识南岩真面目，只缘身在此村中”吧！只能牵强附会篡改苏轼的千古名句，加以搪塞，好给自已个台阶下了！

        南岩始祖王少招公于元朝大德元年（1295年），由上白石佳浆村入南岩定居，至今有725年。当时已是花甲之年的始祖，尚未迎娶，对于他迁居南岩的背景；迁移途中在南岩相邻的千诗亭山后自然村，半路相逢了后来成为南岩始祖夫人的十八岁林氐少女的场景，“六十年的种子还会发芽吗？”，“保存的好也许还能吧！”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以及安居地点选择的巧合和对自然环境的考量等等，都有非常有趣的传说故事。从记事起，对这些故事都已耳熟能详了。限于篇幅，也考虑到查无实据，就不展开详尽叙述了。局限于自己浅薄的学识和拙笔，只能借用些现有解说图版的部分资料，加以整理归纳后，对故乡的部分古厝，人文历史与自然风情，做些粗浅的介绍。

         南岩古村，目前保存有成规模的明清时期古建筑13座。其中，有8座古民居雕梁画栋，气势恢宏，木雕、石雕精美绝伦。特别是保存这么完好的门联、牌联、楹联、围联、联板相配套的大房厝古民居，在现今乡村已属相当少见，堪称不可多得的乡土古建筑博物馆，具有很高的文化价值和观赏价值。

        南岩古村的每一栋古厝，在世代相传和繁衍生息中，有着深厚的历史积淀，述说不完的精美故事。本篇无法一一详述，仅选取几座具有代表性古厝，有特色的点，予以分享。

        母厝（南岩外村22号）。约兴建于明万历年间，为古建中少有“凤凰展翅”建筑形制。王氏先祖从该祖屋建起后不断做大做强家业，此后，建成现存的里外村古民居聚落群。

        式金厝（南岩外村19号）。由生于道光辛丑年九月，同治乙丑科试入泮（清代称考中秀才后升学行“入泮”礼）王式金所建。整个建筑融合着儒家的伦理次序、道家的师法自然思想。王式金后人秉承“为人治学，儒家道德为上”、“子孙贤惠，兴家旺族，教育兴国”祖训。从古厝走出的有世界顶级IT新秀、厅职行政干部、福建省首届最美教师、宁德市政协委员、多位建筑行业高级工程师、企业老总和医生等专门人才。

        新厝（南岩外村41号）。新厝不新，当时之所以称“新厝”，大概是相对于母厝而言吧，也相当有年头了。它经由王氏二十四祖师佑公亲自带领四位儿子兴建，始建于清嘉庆年间，距今已有200余年历史。新厝老宅的子孙，在国家和民族危亡的紧要关头，大义凛然，赴汤蹈火。他们中有多人为革命参加红带队队员、东区游击队队员。分别先后于1934年和1935年间英勇牺牲，献出年轻生命的王开尚（1906.1～1934.11），王和现（1908～1935.2），是南岩村三位革命烈士中的两位。新厝当年还有一个革命的幸存者王登金，是村里十多个被党组织确认为革命“五老”人员之一。这些仁人志士，乃新厝的骄傲与自豪。他们的英雄事迹已载入革命史册，为子孙后代所尊崇、所敬仰、所铭记。建国后，新厝老宅的晚辈，继承先辈遗志，先后有5人踊跃应征入伍，报效祖国。目前，仍有一人为现役团职军官，在国防建设中建功立业。新厝也是人才济济，现有大学教授、硕士研究生、律师、教师等各类人才10多位。

        式金祖厝（南岩里村53号）约兴建于嘉庆十五年（1800年）。大院主体木构，穿斗架构，空斗围合，六扇八廊，为闽中传统四合院。该古厝为南岩王氏西展里村聚落兴建的第一座民居。经过约40年的经营，建起了中、角、偏座和私塾大院，形成古民居聚落群。在闽东二三革命时期，为上中区苏维埃政府驻地，隶属安福县管辖。式金祖厝，曾经驻扎过红军战士。南岩里村粗山一带山野，还遗存有当年红军战士构建的战壕、炮台、防空洞等战斗遗迹。

        私塾大院（南岩里村55号）。南岩王氏二十六世祖奎六公于1840年左右兴建，为族内子弟启蒙教育之所。院内东西南北四天井，空间构造效法自然，天人合一，“东方日出光沭浴，夕阳西落有余晖”。1934年被作为中共上中区区委驻地，隶属于中共安福县委管辖。国民党当局对南岩村风起云涌的革命活动，恨之入骨。时年农历七月七日，动用飞机投下炸弹将私塾大院南侧厢房炸毁。所幸，当时无人员滞留现场，未造成伤亡。与此同时，南岩外村25号丰功厝东南角山坡，19号式金厝南侧均遭国民党飞机轰炸中弹，时年40出头的村民李氏女子不幸被炸身亡。弹丸之地的小山村，连遭三枚重磅炸弹的袭击，在福安也属绝无仅有的。

        偏座（南岩里村49号）、中座（南岩里村50号）、角座（南岩里村51号）。这一字排开的三座古厝，同时辰立柱上梁，为王氏二十六世祖奎六公兄弟于咸丰六年兴建。为解决立柱上梁当日人力不足问题，足智多谋的女主人郑氏心生一计，“请戏班，免费食宿，赠送糍粑”等活动，将方圆几里邻村群众聚集，共同助力，难题迎刃而解。这三座古厝各有内涵、特色和看点。偏座，相传建造该房屋主人精通武功，身手不凡。曾赴省城参加武举人考试，因未给击鼓手送礼，在比试高潮时，鼓手故意停止击鼓，致使考试未能通过。一气之下，击破战鼓，击伤鼓手，获得“半个举人”称号。门石阴刻有：“承先敢谓门容戟，裕后会传树植槐”的门联，比较有特色。中座，看点更多。厅堂中央隔板上部悬挂“慈能迓福”匾额，为当时福建省学政邵亨豫所赠。中央隔板寿屏，十分精致，为主人姻亲所赠，至今保存完好，序文记载王氏重教支教故事。门楣“腾蛟起凤”四字，引自《滕王阁序》。1989年福安一中第一个全省高考文科状元，乃中座的杰出人才王锋，被北大录取。从这里走进人民解放军军营的王氏子孙，共有13人之多，其中还有三对父子，虽说不同时期应征入伍，也算得上是上阵父子兵了，他们为保家卫国，做出了贡献。角座，前天井宽敞开阔，面积为村里古民居天井之最。古时为众厅书院开设“武学”课目的练武场。主人武艺高强，练武的枪、剑、棍、棒和置石，依然完整保留在现场。

       纵观明末至今三百多年，尤其是近现代以来，南岩王氏繁衍生息的历史，着重贯穿两条主线作些解读。其一，耕读传家的传统一脉相承。之前私塾大院的介绍，已经了解到清代王氏对子孙启蒙教育的重视了，在此不作赘述。就算是在上世纪的50年代末60年代初，非常困难时期，南岩古村的文化教育也没有因此荒废，而始终走在邻近村落的前列。当时，南岩村学生到福安三中（柘荣）读书的人数有近30人，在潭头那一带乡村也是首屈一指的，学习成绩也是最优秀的。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南岩还办起了初中班，普及初中教育，这在当时的乡村，也是先进行列的。南岩王氏一直以来始终秉承尊师重教的风尚，和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理念，一如既往地重视文化教育，为后来家乡的发展建设储备了不少优秀人才。正因为有了一直以来的文化积淀，才让小山村人才辈出。当年与省高考文科状元王锋同时考进北大的宁德地区理科第一名，也是南岩王氏的学子。南岩村现有博士和硕士研究生十多名。这样骄人成绩，演绎精彩的山村佳话，一时成为美谈。其二，家国情怀浓烈。二三革命（1934年）时期，乡亲们为党和人民做出了巨大牺牲，是党组织值得信赖的中坚力量。因此，南岩成为了闽东苏维埃政府下属30个区之一的上东区政府所在地。“七七”敌机轰炸事件后，上中区政府迁址南岩下辖的更为偏僻的洋山自然村，该村后来成为革命老区基点村。南岩已故志愿军老战士王梓康，近二十年的戎马生涯，参加过包括抗美援朝战争在内的多次战役，屡立战功，却从不居功自傲。解甲归田后，一直在家务农到终老。我少年时期在南岩小学读书时，亲耳聆听过这位可敬的老兵，给小朋友们讲述自已亲身经历的战争故事。老兵王家法、王全妹曾参加过抗美援越战争，复员回来后，一直为家乡建设做了很多有益的事，得到人们的敬重。健在的王全妹已过耄耋之年，身子硬朗，精神矍铄，现在还常常给大家进行我们军队的光荣革命传统再教育，我也是最喜欢听他讲在抗美援越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故事。红色印记耳濡目染，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总人口仅1300人的小村庄，就有包括笔者在内的50多人入伍从军，这就是南岩古村人的家国情怀。

        在老家小住的短暂日子里，我时常触景生情，让时光回放倒转，将记忆里的“影像”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儿时，晚秋时节的夜晚，一阵强劲的秋风，扫落了村口那片参天大树上的椎栗子。小伙伴们迎着当空皓月撒向林间的皎洁光影，踩着石板古道，蜂拥来到树下捡拾落果，那场景留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故乡的那片风水树，实在太美了，时常让自已惦记着！那些年，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从“夫”字桥下桥的木拱廊桥，走入一段陡坡古道时，村口映入眼帘那片挺拔蓊郁的树林，就一定让来客觉得这是一个有历史，有底蕴，有品位的村庄。

        春光，对古厝总是情有独钟。这一回乘着难得的春日暖阳，走进了古村当年茶业世家的“丰功厝”。在前屋二楼的回廊处，借助粉墙那眼圆窗，看窗外的明媚春光，满眼的葱茏绿意，仿若世外桃源，相当有意境。我恍然大悟，古人在择居造屋时的效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智慧；古人与大自然的水乳交融；古人放眼看世界的渴望，都能透过这扇浑圆的窗户，感知得到。

        清明前夕，雨中的云雾，让我领略到了古村的另一番景象与韵味。村前“火星岩”山峦叠嶂，苍翠欲滴。一条条一片片白如练的云雾，点缀在青山中，宛如仙境。正当我走进南岩里村乡亲的楼顶，寻找最佳角度定格这自然山水画卷时，大雨来袭，瞬息万变的云雾扑面而来，“火星岩”已笼罩在云里雾里，时隐时现。若有所失之际，突然发现掩映于浓雾中的古村，分外妖娆。“民房群落，瓦屋栉比”，对视觉产生极其震撼冲击力！

        云里雾里看南岩，古厝民居赏春光。古村的自然之美，意境之美，人文之美，天然而纯粹。

        是啊，曾几何时，沉寂了的南岩古村，是个被遣忘的角落！如今已经涅槃重生，进入重振雄风的发展快车道。随着与廉村一起进入中国传统村落数字博物馆之列，机遇与挑战并存。如果说廉村的古文化与廉文化是兼容并蓄的话，那么，南岩的古文化与红文化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了。

        南岩古村人，已经深刻意识到，重新焕发古村的辉煌，仅仅修缮好一个外壳是远远不够的，应该要更注重文化内涵的修养与塑造。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弘扬，精神层面的追求与升华，敬畏人性的回归，懂得感恩，这也是古村未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南岩古村人，与时俱进了。开放、包容、多元的文化氛围，正在形成。台湾文化名流陈伯菁（布鲁斯）先生，创办的福人号召文创旗舰店（台湾原创奶茶等），已正式入驻南岩。此外，还有福安青年音乐爱好者的“麋鹿”音乐吧，已经在南岩认领一处活动场所。

        未来可期，古村的明天一定更美好！

作者简介：

        王雁枝，笔名白头翁，男，福建福安市人，1959年9月出生，曾在警营度过四十一个春秋（现已退休）。闲暇之余，有兴趣用拙笔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偶尔有文字见于《福建日报》、《海峡都市报》、《法律与生活》、《福建公安》等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