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文艺》第784期‖刘俊萍:桐花开了(散文)原创 竹海文艺 竹海文艺 今天
桐花开了
刘俊萍(上海)
一抬头,那一树淡紫色的桐花,依然静静地立在枝头。
天空很蓝,蓝成了一段绸子。朵朵淡紫色的桐花点缀其间,显得分外妖娆,我一下子被惊艳到了。
我嗅着桐花特有的芳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瞬间,花香沁入心脾。我仿佛回到了儿时,那个桐花盛开的春季……
“快来看!快来看!”家明远远地看见我,就手舞足蹈地叫起来。
“看什么?是蚂蚁搬家吗?”我一溜烟地跑过去,伸着脑袋问。
家传马上用大半个身子快速地遮住了地上的东西。然后他抬起头来,说:“你先闭上眼睛,我才给你看!”
“是什么东西呢?”我想着、笑着,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我妈是上海下放知青,在大队部的小学里教书。
我那时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没有什么玩伴,整天跟着我妈,可谓是我妈的小尾巴。
而家明,是我在大队部认识的小朋友。他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和我的年龄差不多。他的母亲也是大队部教书的,也同样缺少玩伴。
于是,他成了我的小尾巴。我,自然也成了他的小尾巴。
因为我们年龄尚小,还没到规定读书的年龄,就只能各自跟着母亲在教室里瞎混。
我那时就坐在讲台边,母亲特地为我准备的小凳子上,翻看着母亲给我买的画册。
偶尔抬头看一看那些顽皮的孩子 ,我看到那些孩子,高矮不一,脸都晒得很黑,头颈里还有没洗干净的一条条的黑印子。穿的衣服上缀满了补丁。但他们却一点都不在乎。
母亲给他们上课,常常是从教室的前头走到后头,又从教室的后头走到前头。一节课就是这样边讲边走。调皮的孩子也有坐不住的时候,屁股扭得凳子咯吱响。母亲就敲敲这个的桌子,摸摸那个的头。他们总是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明就理地挠着头看着母亲。
有时候,他们看到我在看他们,正好母亲背对着我,他们就用那双黑乎乎的小脏手拉开腮帮子,对着我一个劲地做鬼脸。直到把我笑得从小凳子上滚到了地下才肯罢休。
母亲听到响声,赶紧奔过来从地上抱起我,看我有没有摔伤。她还以为我是坐着睡着了,才摔的跟头呢!
我紧闭双眼,屏住笑,不出声。我才不会出卖那些顽皮的孩子呢!因为我觉得他们很有趣。
这还不算什么,闹得厉害的时候,是第四节课的时候,他们只要有一个人上厕所,马上就一窝蜂地都出去了。然后他们就在外面打闹。
这可急坏了母亲。母亲只得放下课本,拿着柳条做的教鞭跑出去,一个一个地把他们赶回教室。
教室就在大队部,很是敞亮。有天然的泥墙、讲台。窗户没有玻璃,天冷的时候,就用塑料薄膜把窗户订起来挡风。天热时就把塑料薄膜取下来,让窗户敞开着。让自然风吹进来,常常听到风把书翻得哗哗响。坐在教室里,就能与大自然同呼吸,共命运了。
下午的时候,两个做教师的母亲就让我和家明在一起做个伴。
她们用粉笔在大树下画好了格子,我们就在大树下掷沙包,跳格子,踢毽子,弹弹珠,总之,能玩的游戏我们都玩。有时候无聊了,我们也会撅着屁股兴致勃勃地看蚂蚁搬家,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放学母亲喊我们回去。
家明经常会拉着我的手,他说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他要保护我。我总是笑着放心地把手给他,任由他牵着 ,我们情同手足。
“可以睁开眼睛了!”过了一会,家明拍拍手上的灰尘说。
“哇!好多的花呀!”我惊喜地叫了起来。
它们就像是一个个淡紫色的小喇叭,静静地躺在那,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喜欢吗?”家明笑眯眯地问我。
“喜欢!超喜欢!”我高兴地拍着手说。
“喜欢就全部送给你!”家明把手一挥,大方地说。
“太好了!太好了!”我拍着小手欢呼起来。
“我帮你戴在头上吧!”家明说着,就拿起了一朵,我温顺地闭上眼睛等着。他轻轻地把桐花插进我的发丝中,那种痒痒的感觉,就像是小蚂蚁在我头上爬。最后,连两只耳朵上也被戴满了花。
“好了!”家明大功告成地拍拍手,开心地说。
“我漂亮吗?”我睁开眼睛,满心欢喜地问。
“太漂亮了!像新娘子!”他煞有介事地说。
“那你就做我的新郎官吧!假装我们成亲!”我兴奋地说。
“好啊!好啊!新郎官也要戴花的。”他认真地拿了一朵桐花,插在了胸前的门襟里。
“来,我背你。”他学着大人的样,背对着我弯下身子来。
“新郎官都是要背着新娘子的。”他慢条斯理地说。
“好!”我开心地趴在了他的背上。任由他摇摇晃晃地背着我到处晃悠。不想,他却把我摇进了梦乡。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我和家明都长大了。然后,我们真的成亲了。我们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孩子,一个长得像家明,一个长得像我。其实,那不就是我和家传吗?我笑醒了,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母亲的怀里!
“我怎么竟在母亲的怀里呢?”我睡眼惺忪地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睡醒了?你可把家明那孩子累坏了!怎么在他背上就睡着了呢?怪不得老是在教室里摔跟头呢!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贪睡呢!”母亲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说。
“小家伙背着你,累得满头大汗,还好被我看见了!才把你抱下来。”母亲说着事情的经过,这正好也解了我心中的疑惑。
“给你吃糖!”再次看到家明时,我把一只大白兔奶糖捧在手心里给他。那时的农村,根本看不到奶糖,连硬糖也很少。这是过年的时候,母亲给我吃,我偷偷地藏起来的。
看到大白兔奶糖,家明的眼睛亮亮的。他伸出舌头添了一下嘴唇,“咕嘟”一声咽了一下口水,却没有伸手接。
“真的是给我的吗?”他不相信地问。
“是给你吃的,拿着吧!只有这一粒了,不吃可就没了啊!”我催促着。
他伸手接过了奶糖,眼睛清亮清亮的,里面溢满了快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糖纸剥开,露出一层白色的膜来,顿时,奶香扑鼻。他吸了一下鼻子,小心翼翼地撕开白膜,一半塞进了我的嘴里,一半塞进他自己的嘴里。
那层白色的膜,有股淡淡的奶香,很快粘在了舌头上,口水便像山洪一样爆发了。我和家明都“咕噜、咕噜”直咽口水。
家明已经迫不及待地把雪白的奶糖放进了口中,他龇着牙,咬了一半给我。我笑了,用舌头爱惜地舔着那半粒奶糖,觉得越发地香甜了。
后来,由于母亲惩罚那群顽皮的孩子,不让他们再一起上厕所,他们中就有人尿裤子了。母亲一气之下,扔下教鞭带我回家了!
从此,母亲不再教书,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家明。
可是,每到桐花盛开,我都会想起往事,想起我曾经的小新郎官……

作者简介:
刘俊萍:笔名:SOPHIA安然,曾荣获上海市浦东新区阅读与写作大赛二等奖。分别在《南国文学》《中华世纪文学》《南国红豆诗刊》《宅门食味》《一个人的宅》《竹海文艺》等公众号平台发表散文与诗歌二十几篇。喜欢读书、写作、旅游,用手中的笔,书写心中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