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活着的姿势》之报名
崔芬
一九七一年八月三十日,九岁的我背上母亲一针一针缝的绿底白花的书包,跟着上三年级的姐姐去李桥小学报名。
李桥小学在我们的东南方向,姐姐说到学校去有两条路可以走。出了门往东走四五十米往南拐,再走三百多米往东拐,然后一直往东走一千二百多米到学校门口。另一条路是出了门一直向东走大约一千多米往南拐,再走五六十米往东拐,再走二百多米往南拐,再走二百多米往东拐,继续走四五十米就到学校门口。学校放学都是集体站队,每个堡子站一行,离学校最远的合众队排在最西边,离学校最近的杨南队排在最东边,合众队先走,所以老师就让她排在合众队的后边,不用跟着三张队走。她来来去去就走第二条通往学校的路。
姐姐把我带到报名处,从衣服里边的口袋里掏出卷成树枝一样的两卷钱递给收费的老师,收费的老师把钱卷展开,在桌子上铺平,用两个手心往两边捋着说:“咋把钱卷成这样,这是多少?”“两卷都是一块,不信你数,十个一毛的!”姐姐的声音很洪亮。收费的老师把右手拇指尖在舌头上按了两下,左手捏着钱,右手一张一张地捻着,嘴里念着——“一毛,两毛,三毛,四毛……对,一毛不差。”老师拿起笔写票时看了我一眼,目光转向姐姐问:“这是你妹子,叫个啥?”姐姐把我往桌子跟前一推说:“快说,快给韩老师说你叫啥!”老师停下笔笑着等我回答。“快说嘛,你扭捏啥!”姐姐用肩膀碰着我的肩膀催促。我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崔金粉”三个字。老师一边写我的人,名字一边说:“这么金贵的名字,可要好好读书。给,领你妹子到一年级胡老师那里注册”老师把两个纸条递给了姐姐。
姐姐一边走一边说:“胡老师,胡老师是不是新来的老师,没听说过呀,这就是一年级教室”,姐姐说着就把我拉进了教室。教室门朝南,对着教室门放着一张很窄的桌子,四条腿就像四个细棍子,桌子上放着一个本子,一瓶墨水,墨水瓶里插着一支钢笔(以后才知道那是蘸水笔)。桌子旁边放着一把中间少一块板子的椅子。西边墙上一个小黑板,小黑板上方正中间贴着一张很大的毛主席图象,图象两边贴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字。北边墙上两个小窗子,南边墙上一个小窗子,窗棂是竖着的两根和桌子腿差不多的棍子,东面墙上贴着“开门办学”四个大字。东墙和南墙交界处的屋顶上有一个大窟窿,太阳光从哪里钻进来照亮了地面。地面虽然坑洼不平,但扫的干干净净。东墙和北墙交界处的屋顶上也有一个大窟窿,秋风把几片黄叶从那里送进来放在最后一排泥台台上。整个教室的泥台台分三行排列,靠南北墙各一排,中间一排,一排与一排间隔二尺半左右,一个泥台台趴三个同学有些挤,趴两个同学有些松,一行与一行之间也是二尺半左右的距离。
我好奇地把只装着一个小字本,一个算术本和一支铅笔的书包放在南边的第一排泥台台上,弯着腰趴在泥台台上,头像拨浪鼓一样欣赏着教室,等着出去找胡老师的姐姐。
“你叫啥名字,几岁了,谁把你送来的?”一个柔和的缓慢的一字一顿的声音把我的目光收拢到黑板前的桌子上。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姐姐一步垮了进来。“这就是新来的胡老师,快让胡老师给你注册,谁注册早谁就先领书。”姐姐拿起书包挂在我的肩膀上又对胡老师说:“她上学可惊了,给她说今天不用背书包就是不听”。胡老师微笑着慢慢地拉过椅子坐在桌子前,打开本子,拿起笔,在墨水瓶里蘸了一下笔尖,侧着脸问我:“名字,成份,几岁”?“崔金粉,下中农,九岁”,我回答完毕,胡老师笑着说:“说话这么利索,后天来领书上课,就不要让姐姐领着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小学生了。”
“走,该姐姐注册了。”姐姐一蹦一跳地朝着三年级教室跑去。回到家里,姐姐一见母亲就说:“妈,你知道不,我们今天是第一个去报名的,回来的路上都没有碰到同学,肯定是第一个领书了!”
2020-4-19日早

作者简介:自由写作者。喜欢文字,善于用文字表达情感。曾有拙作发表于《西安日报》及各大平台。有诗作收录于《中国当代优秀诗人诗集》和《慕色中的城步》以及《荆山文丛诗歌卷》;有童谣收录于《西安市2018年优秀童谣评选获奖作品集》;有论文获得市级一等奖;有散文收录于《荆山文丛》。写作主张:不动真情不动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