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姿势》之炒包谷豆
崔芬
一九六七年农历二月二的中午我和周大娘的女儿雪娃到爱娃姐家玩,还没有走到门口一股熶香熶香的炒包谷豆味夹杂着呛人的柴火烟味扑鼻而来,进了门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从厨房传出来
五岁的爱娃姐撅着屁股,一手拉风箱一手往炉膛里添柴,伸长脖子盯着锅里。她姐姐侧着身子站在锅台前,右手拿着一根长长的包谷杆在锅里转圈搅动,左手紧紧地捂住鼻子,颧骨上挂着眼泪。见我俩进去,爱娃姐说:“你两个瓜怂不嫌烟,把人能呛死,快到院子里候着,熟了给你俩吃。”
我俩相互看一眼,都没有出去,雪娃在爱娃姐身后的柴堆里捡干一点的柴往灶膛里塞,我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砰砰乱响的包谷豆,咽下在口腔里打转转的唾液。
“对了,不用添柴了,准备筛子”。爱娃姐的姐姐说着就把手里的包谷杆扔到柴堆上,从案板上拿起长把的舀饭勺子。爱娃姐弯着腰两只手对称地抓着筛子两边,她姐姐连灰带包谷豆一起舀到勺子里,一边往筛子倒一边说:“你两个离远点,小心烫!爱娃不要摇,太扑了。”她说着放下长把勺子,接过筛子端到大门外的羊圈边上,两腿分开,弯下腰,胳膊左右摆动,细细的灰在筛子底下铺成了一个长方形。雪娃惊奇地问爱娃姐:“我妈筛出的灰是圆形的,你姐姐筛出的灰咋是长条条?”爱娃姐用手打一下雪娃说:“你少皮干(多嘴),我姐还没学会筛筛子”。爱娃姐的姐姐把筛干净的包谷豆端回去倒在院子里的簸箕中,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过头对我们三个说:“先不要吃,小心烫了嘴。”我们答应着,围着簸箕转圈。爱娃姐看看厨房,给我俩摆摆手,捏了一个包谷豆扔进嘴里,嗷嗷地叫着使劲摇头。我刚要伸手,她姐姐端着筛子出了厨房,我便跟着她姐姐跑到大门外。她筛完了,我又跟着她回到院子里,看着筛子里灰黄的包谷豆哗啦啦地流进簸箕。爱娃姐说:“你看你跟个yi巴一样,跟的再紧,不能吃就是不能吃!”她姐姐斜了爱娃姐一眼说:“你看你外怂式子!”说着把筛子靠在墙边,拿了脸盆走到水瓮跟前。
我的眼睛跟着爱娃姐的姐姐转悠,看她放下脸盆去了房间,我就问爱娃姐:“包谷豆酥不酥?”爱娃姐睁着大眼睛说:“你莫看见都快把我嘴皮烫跌了,谁知道酥不酥!”
她姐姐从房间出来,拿了两个小茶碗,给我和雪娃分别装了满满一茶碗包谷豆说:“你们两个先端回去给哥哥姐姐尝尝”。雪娃的哥哥在家看七个半月的弟弟,我的姐姐在家看还不到一岁的弟弟。
我一进门就大声喊:“姐姐,爱娃姐给的包谷豆——”姐姐从房间跑出来摆着手说:“小声点,弟弟刚睡着!”我们一人捏了一颗包谷豆轻轻地放进嘴里,同时砸吧着嘴说:“好吃,香!”。姐姐到厨房拿来一个小碗,一边把包谷豆倒进小碗,一边说:“你快去给人家把茶碗送回去,回来给姐姐烧锅,咱们也炒。”
姐姐站在凳子上,从挂在墙上的包谷辫子上拽下两个苞谷棒。我拿来簸箕动手剥包谷棒,姐姐拿起另一个说:“你看,这样包谷粒就下来了,”说着使劲把包谷棒在簸箕里一磕,果不然,一粒一粒白生生的包谷粒乖乖地躺在了簸箕里,有几个不安分的跑到簸箕外边,最终还是被姐姐捏了进来。
姐姐把参杂在包谷粒中的白皮皮一口气一口气地吹干净,装在一个小盆里放到案板上,在灶膛里揽了一碗灰倒进锅里,从靠在大门西边的包谷杆堆里抽出一个最粗的包谷杆折断,上半截塞进灶膛,下半截放在锅盖上,拿起风箱上的火柴盒一边擦火柴一边说:“捡这些软的树叶、麦草烧,硬柴留着蒸馍时再烧,把火拨开,这样包谷豆就不会炒糊。来,你来烧。”
姐姐端一个小板凳站上去,伸手摸摸锅里的灰说:“灰热了,给姐姐把盆端来”,我没有把盆递给姐姐,直接把包谷豆往锅里倒,“噗通”一声盆掉进锅里,“噗轰”一声,灰飞进我和姐姐的眼睛,姐姐揉着眼睛搅动包谷豆,我揉着眼睛添柴。“呀——啥——呀”,我跟姐姐同时回头,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厨房门口,姐姐一惊,从板凳上掉下来,下巴磕在锅台上。再看弟弟,额头上一个大青包。
2020-5-23早

作者简介:自由写作者。喜欢文字,善于用文字表达情感。曾有拙作发表于《西安日报》及各大平台。有诗作收录于《中国当代优秀诗人诗集》和《慕色中的城步》以及《荆山文丛诗歌卷》;有童谣收录于《西安市2018年优秀童谣评选获奖作品集》;有论文获得市级一等奖;有散文收录于《荆山文丛》。写作主张:不动真情不动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