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姿势》之盖房
崔芬
母亲说我出生时她跟父亲姐姐住在一间东西长三米,南北宽四米的茅屋里,土炕占去了屋子二分之一多的地方,锅台案板又占去了剩下的二分之一。姥姥给母亲陪嫁的一个箱子只能放在炕头上,天好的时候母亲做饭,父亲只有抱着姐姐在院子转悠,烟火的呛味才不会让姐姐咳嗽流泪。如果赶上雨雪天气,大人孩子都得受罪。
我出生后父亲就到172厂干基建活,赚来的钱一大半交给生产队买劳动日分口粮,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准备盖房子。父亲利用每个礼拜天的时间锤好了地基。
第二年春天父亲托邻居宋大哥和骆四大爷打了能盖一间屋子的胡基,在生产队买了两千斤麦草。胡基干了,母亲在院子找一块光溜溜的地方扫干净让我学着爬,姐姐在一边看着我。母亲就用单轱辘车把胡基一车一车推到院子西墙根摞起来。
礼拜六父亲一进门先拉土,揽麦糠,泡好了泥才坐下来抱着我吃饭。第二天就贴着茅屋的西墙动手建新房。父亲砌墙,母亲递胡基运泥,姐姐看着我在地上爬,不能爬出母亲画的圈。如果爬出去了,姐姐就会大声喊母亲,母亲放下手里的胡基或是铁锨,两只手夹住我的两个肩胛窝,嘴里说着:“乖乖听话,有了新房子,做饭就不会被烟熏得咳嗽流眼泪了!”说着就把我蹲到圆圈中间。太阳落山了,墙还没有砌起来,母亲端着煤油灯,父亲把麦草打成铺子,一抱一抱地盖在墙上。放下煤油灯,才把睡着在圆圈里的我和姐姐抱到炕上。
第二个星期天,父亲进门还是先拉土揽麦糠泡泥,唯一不同的是要把盖在墙上的麦草一抱一抱的取下来才能抱着我吃饭。第二天我继续在母亲圈定的光溜溜的地上爬,姐姐继续履行看管我不能爬出圈子的义务。父亲站在高架子上砌墙,母亲用两个笼,一个笼里装胡基,一个笼里装盛着泥的脸盆,笼拚上都绑着绳子,绳子的一头打一个活口,一根树枝上绑一个口朝上的铁丝钩,铁丝钩挂着绳子的活口,轻轻松松地递到父亲手里。父亲先把泥吊上去抹平,放下泥刀递下笼,再把胡基笼吊上去,取出胡基放好递下笼,如此反复,谨慎小心,还要叮嘱架子底下的母亲“小心”。
第三个礼拜墙砌完了。第四个礼拜,父亲步行十几里路到栎阳街道买了两根长椽子扛回家,和西墙根的几根短椽子放在一起,叫来木匠钉屋架。
第五个礼拜,父亲又步行十几里路到栎阳街道买麻杆,一天跑了两次,每次扛一大捆麻杆回来。
第六个礼拜天,父亲到大堡子叫了三四个帮忙的 ,大伯二伯周大伯宋大爷骆大爷都没有去生产队挣工分,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帮助下房子很快进入到苫房这一最后工序。苫房的麦草要先打成铺子,打铺子就是右手抓一把麦草,抖擞一会,把裹在里边的麦糠麦粒和短麦草抖落,把一根一根麦秸理顺,左手卡住第一把麦草,一把一把地挤在一起排队,大约二尺左右后,撮起来放在身旁。往房顶上递麦草的人再转手递给站在房檐上的人,房檐上的人再递给房顶上的人,一环套一环。谁打的铺子不结实,递的过程中就会散开, 如果麦秸没有理顺而蜷缩一起,那样的铺子被称为牛笼嘴,牛笼嘴苫到房上下雨时就会漏雨。因而打铺子也是很讲究的。
母亲说麦草用完后发现了新大陆,从麦草里抖出来的麦粒竟然有半簸箕。大家赶紧把里边的土粒拣干净,搬出石磨,罗出了满满两碗面。母亲立马和面烙了几个油饼,算是答谢了大家。虽然少点,总比包谷面烙的好吃!
2020-5-3日

作者简介:自由写作者。喜欢文字,善于用文字表达情感。曾有拙作发表于《西安日报》及各大平台。有诗作收录于《中国当代优秀诗人诗集》和《慕色中的城步》以及《荆山文丛诗歌卷》;有童谣收录于《西安市2018年优秀童谣评选获奖作品集》;有论文获得市级一等奖。有散文收录于《荆山文丛》。写作主张:不动真情不动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