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晓芳诗选
来源:诗歌文学网
【推送语】的确,“意象”是诗歌的基本单位,是意和象融会的复合体,是诗人主观的心意和客观的物象相凝聚的具象表现。蔡晓芳诗人,语言空灵而境远,丰富的想象思维运用,让主体与喻体之间的内涵更贴近生活的主旨,也能引发读者联想的多义性、不确定性,开拓出更加辽阔更加自由奔放的空间。(田野)
【诗人简介】蔡晓芳,70后,福建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凤凰诗社副社长,中诗网微编辑。
我对一炉沉香,怀有羞愧之心
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这么近的云
在人间翻涌着
我看见它们依次盛开莲花,潺潺流淌的山泉
和在天空飞翔的马群
我用手指轻轻触碰一下,它们有着片刻的沉默
有一些悄然离去,仿佛一粒悲伤的尘埃
有一些从我的指尖游出
拖着命运滑行
那些经历了离散,幸存下来的云
它们紧紧地相拥着
仿佛拥着一次劫后余生的爱情
我不再去惊动,唯有怀揣羞愧之心
留给它们最好的出处
大风吹过
千万片叶子,一片拥着一片
千万颗果实,一颗紧挨着一颗
轻盈地或是决绝地,落在雨里,风里
都是耀眼的悲伤
伤口开裂处
总能触到血液里的暖
它们一生骄傲地站立在枝头上
唯有为爱,愿意粉身碎骨
卸下
那些潜入昨夜的梦呓
会在哪个时辰
从我身体的某个关节跑出来,再次与我独处
早晨的第一声鸟鸣,不意味着就能
盖住许多的忐忑和不安
每一次梦呓,我的关节就多了一声鸟鸣
露珠在草叶间打坐 ,一阵风吹过
一颗卑微之心功德圆满,落入尘埃
这样也好,就像曾经的一些妄念和疼痛
已然卸下尘世三千
将我从人间烟火里解脱
母亲
母亲只知道要打起精神
疲倦的双眼
总是要把夜色再拧亮一些
把屋前的落叶,再清扫一次
生怕我回家的路
会被一粒尘埃堵住
暮年的雪
时刻想把母亲的发丝淹没
母亲的皱纹,与一片秋叶的形状相同
一生经过风霜,依然筋络分明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母亲内心的千山万水
比双刃剑的铁质,还要隐忍
一滴泪水砸了下来
这一刻,我喊不出疼
郑堂楚
写下郑堂楚三个字
穿过他的手臂的那条粗铁丝
瞬间砸向我的心前区
左心房流血,右心房流泪
好想轮回一九四零年
山一程,水一程的
我要在你途经的榕树下
喊你停一停
为你清洗伤口 剔除腐肉
再借一壶浊酒为你暖身
把疼痛的部分摁住
这一次我会忍住眼泪
不在你面前坍塌
我们不谈伤痕累累
不谈战火硝烟
只谈安安静静的月色
悼
———兼致我的阿怡妹妹
当白色的冠毛绒球,被风吹
得越来越轻
我与它有着同样的轻
所有想抵达的语言变得力不从心
这人间虚弱的烟火逼近
仿佛你的双眸,
风化着千年的空荡
远的声音,近的声音
失去血色的回音
七零八落的 暗喻,如落叶在
黑夜里越积越厚
遍地的露水冰冷刺骨
每一颗都是完整的,风一吹
我来不及接住,它就支离破碎
仿佛遥不可及的你,在眼前
虚构着
许多石头把痛憋在心里
高高低低的墓碑,躺在万石山里
如草芥一样握住泥土
几棵树把自己放在山坡上
姿势很像守墓人
风一吹,漫天风沙像一场法事
草叶尖的露珠 ,风吹几下
它就颤几下,像阿怡怯怯的眼眸
令人不忍直视
许多石头把痛憋在心里
不露痕迹地躺着
我担心我喊着阿怡的名字
就有一块石头,随着沙粒
轰然砸下来
水边女子
画里汲水的女子, 陶罐高过她的头顶
天空虛掩,阳光伸出柔软的手掌
轻轻地拍了拍水声,芦苇荡就饱满了
源头始終在上游,对岸和村庄水乳交融
水没有骨骼,却能让大片植物站起來
老井没有深度,却让辘轳打捞一生
凡是被抚摸过的,都是母亲淘气的孩子
拨开漩涡的核心部分,一滴水安靜如莲
水纹是陶罐透明的声音,被至纯的月光洗白
风一吹,水草、鱼儿
私藏的情绪就开始汹涌
禅定的天空中,云朵却静静敞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