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情缘  第三集  

文/汪建华

我与狗狗的爱恨情深

（上）

        我家前后一共养过三只宠物狗。狗是最亲近人的，与人之间容易产生很深的情感，我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人与狗之间感人的故事，一定是数也数不清吧。除了传奇的外，普通人家养狗，也各家有各家讲不完的闲情逸趣。有时朋友们聚个会，一谈起自家的狗狗，就各自兴奋，争着诉说狗狗们的故事。我喜欢听大家叙述，有快乐的，一起笑，有失去狗狗时的痛苦的，就一起抹眼泪。因为我自己与狗狗之间的各种经历，或许比别人要丰富一点，对这个话题自然更理解，更有兴趣。不过，世间也有特别讨厌狗狗的，我妈就是一个。如果说有家庭影响，那我为什么还喜欢狗狗呢？所以在讲讲我家的三只狗狗之前，先要简单地说一下我的三个与狗有关的遭遇。

        在我二岁时，父亲调去无锡梅园华东疗养院工作，妈妈带着我和只有几个月的大弟弟一起去的，住在太湖边上的宿舍里。有天我自个儿走进邻居家大门时，正好一只狗窜出来，不巧撞在一起，我吓得哇哇大哭。当天晚上就全身抽搐，伴有高烧，当地医院说没治了，我妈妈不信，叫了一辆救命车，连夜奔回上海，回他们自己的医院——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医院。一路上，爸爸怕我咬紧牙关把刚长出来的牙齿磨坏了，把自己的大拇指塞在我嘴里，到医院时，我把他的指头都咬紫了。我和弟弟就是在这所医院出生的，医生不但与爸妈认识，还认识我呢。他们急忙来抢救。先抽脊水，看到是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是脑炎我就得救了。这次我死里逃生，让我的爸妈决心调回上海。我妈妈本来就嫌猫狗不干净，现在就更不喜欢了。后来，有过一次，我弟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狗，还没有在家几分钟，我妈妈就咬牙切齿地一定要把它赶出去。然后拼命消毒，好像狗身上都是细菌。

        在那个大革命年代，我去了江西仰山插队。有一个冬日的傍晚，我在大队部开会，结束时是下午4点半，山里的冬天，九点左右太阳才慢慢从东山背后爬出来，而五点就快快地溜下西山去了。从大队部到我住的库前有三里路，虽然是公路，也是弯弯曲曲的有好几个折，一路上无人烟，路两边都是黑森森的松竹。现在写诗，松竹是那么的高雅，可那时候只要天一黑，在我们眼里松竹怪石都像是黑影瞳瞳的群兽乱舞。我想，离太阳下山还有半小时，这三里路，走快点应该可以赶回家的，于是，我出发了。山路弯弯还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比走平路要吃力多了，但是，我们已经走惯了，总还可以对付。走了不一会儿，就看到只是半个太阳了，另一半已经躲在山头的后面，天色觉得有点昏暗下来。我估摸着，虽已走了一半路，可后面一定得再加快一点，不然，日落前不一定赶得到家呢。突然，在寂静的山路上，除了我的脚步声外，又有了另一个声音，轻微而又怪异。我立刻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一只狗，在我身后十多米，见我回头，它也停下来审视我。我回身又开始急走，那只狗也急走，我回头，它就停下不走。咦，怎么这只狗尾随着，不知道快点走过去呢? 我脑子里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听来的故事，说是别的大队的知情遭遇一小群豺狗，他们好在有几个人，一顿乱打才得以逃生。他们还告诉我们许多关于豺狼的知识，豺与狼是两种动物，豺前脚短一些，会搭在狼身上一起跑，豺利用狼的速度，狼利用豺的狡猾，这就是读书时学到的成语狼狈为奸呢。豺与狈可能是一类吧。他们告诫我们如果夜里有人搭你肩上，一定记得问是谁，千万不要回头，一回头，如果是豺就会咬断你的脖子。想到这，我一个激灵，心里非常害怕起来，我身后的那只会是什么呢？我下意识里已经想到，那会是个危险的东西？!我感觉这时的天色更暗了，我开始小跑起来。下坡还好，又要上坡，气喘吁吁，我听见尾随的脚步声也与我一样的急。天呀，怎么才能甩掉它呀。虽然我是有点不敢回头，但还是急得又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它已经目有凶光，一身硬硬的灰毛，尾巴拖地，是一只狼! 我差点惊叫起来，周围还是山，路挤在山的中间，天呀，快逃快逃! 我心急的砰砰乱跳，更快地跑起来，还一边想找个什么树枝，赤手空拳的怎么办呢！还好，我又转过一个弯来时，发现库前村就在眼前了，暗暗的暮色中，一群屋子上已是炊烟袅袅。这时，我的脚已经是发软的，快走不动了，可是那个脚步声好像也在加快呢。村子离得那么远，直线也有五十米开外吧，叫人也听不见呀！我正急得冷汗从背上渗出来时，突然间，像约好了似的，全村的狗一起大叫起来。对着我的方向狂吠。那声音在山窝里激荡，本来我是很讨厌狗乱叫的，与他们对面时怕，在屋子听着觉得烦。但是今天，听到的是最伟大的声音，救世主的声音呀！我的心一阵温暖，顿时有了安全感，急忙冲到公路一边，那里有一条小路，离村子近很多。我赶紧一步就迈下去，应该说是滚下去的，然后一个翻身爬起来，在田埂上朝着狗狗们大叫的方向飞奔。这件事过后，我再也不嫌农家草狗脏了。它们再怎样浑身泥土，臭熏熏的，还跳蚤一堆，我也不嫌了。因为没有他们，我再遇到豺狼怎么办呢？不过，还是怕他们的，总是远远的避开一点。

        时间很快，到了1984年，我回上海了。我先生老蔡的妹夫下海开公司，非常成功，在徐家汇附近买了四套二室二厅的电梯房，还送了裙带楼顶平台，二百多平米的住房面积，二百左右的平台，叫我们去参观。我们这次去他们家，还另有个意外的见识。就是他们养了狗。二只名贵的北京西施狗。白色长毛又滑又柔，拖在地上，头扎两条辫子，体形小巧，好漂亮，好可爱呀。他妹妹让我们一人抱一只狗与他们玩。妹夫告诉我们，这狗买来要一万多一只呢。哇，着实把我们吓一跳呢。可这狗狗是太可爱了，那天抱着都舍不得放手。回家好久都忘不了，一心也想有这么一只狗。

       谁知，想要有的事就会有。那天我的同事介绍，有人想出让一只狗，七个月的雌狗，也是西施狗。我们赶快去看。那只狗当然不好与一万块钱的比，稀稀拉拉的卷白毛，样子也丑多了。可她一见到我们就很亲切，扑上来要老蔡抱。这么一抱，真就放不下，付500元抱回来了。她就是我们家第一只狗狗，露露，她以前的主人给起的名字。到家后，她害怕地趴在地上，想是老主人对她不怎么样吧，她胆小得有点过，什么都怕，还随地尿尿。我想教育她一下，对她说去厕所，她又一下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老蔡轻轻地抱起她来，她才觉得轻松一点，乖乖地依在他的怀里非常安静。从此，她就只听从老蔡一个人了。这只狗狗有意思的是，这次进了我们家，就此没有出过门。那时候养狗的人家不多，出去遛狗要遭人骂，弄不好被检举了，警察就会上门来抓狗，钳子一夹就带走。所以，我们的露露做了十四年半的伴房小姐。我们那时的房子南北通，中间有走廊，用木板敲了个盒子，就是她的窝了。厕所里专门一个角落放报纸，她知道在报纸上方便，有人会马上去收拾。如果她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就会来拉你的裤脚管。每当有客人来，她是最起劲的，见到不认识的人就大声乱叫唤，认识的就会支支吾吾的跑进房间来喊人开门。真就是个忠实的看门好护卫。有一次半夜两个盗贼偷偷进来，想上顶楼作案，她大叫一通想把他们吓跑。邻居本来是很不高兴，半夜起来准备给我们提意见，却听见了小偷的脚步声，马上报警，吓得小偷落荒而逃。自从这次意外后，邻居们认同了她，还会与我们交流一下有关露露的家长里短呢。我试探着，耐心地教会了她用后腿坐起来，用前腿作揖。有东西吃时逗她，要她拜一拜，她会使劲拜个不停，每次大家庭聚会，她就上演这个节目，大家都觉得她好聪明，赢得了好多吃的东西。

         才与露露相处了一年不到，我就去深圳工作了二年半。过年回来时间也很短，与她疏远许多。94年回上海后，又很快另外买了一间房，不与她住在一起了。不过，我每次过去，她还是会对我很热情。可就是有一点，她给我的待遇与所有的人都一样了，不能去地上捡东西，她觉得凡是地上的都是她的，如果她没有同意，你随便捡，扑上来就咬，我们只要一掉东西在地上，就赶快叫老蔡，因为只有他可以捡。真是个老姑娘的怪脾气。露露十三岁的时候肚子上生了一个肿瘤，一年多长得很大，那个时候没有宠物医院，她熬不过去，终于倒下了。我那时候除了翻译工作，还正在民办大学教英语，一周四天，去上课那天一去就是八节课。周末两天是上新概念，还有两个家教小组，要翻译的资料也是一大推，真是忙得不亦乐乎，如此一来，就一直拖着没有去看她。一天，老蔡打电话给我，说露露不行了，听他这么说，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还是过去了。看到露露躺在地上，肿瘤大得很可怕，她喘着气，奄奄一息。我心里难受，噙着泪对露露说，我们有十四年的感情，我们永远会记着你的。第二天一早，老蔡告诉我，露露走了。一个箱子，一块毯子包着就让垃圾车装走了。一想起露露不吃不喝七天，她竟然就是留着一口气要与我作别，就会暗暗流眼泪，心里不断佩服狗狗，真是最忠实的动物呀！

        我先生还是喜欢狗狗，马上就又抱回来一只二个月大的公狗，据说是西藏西施，那个模样真漂亮，人见人爱。往桌上一放，纯然是个绒毛玩具狗。玩具不会动，他可是憨头憨脑的会跑来跑去。我们商量好了把狗狗养在我这一室半里，可以陪陪我。好吧，我也喜欢他。晚上，我用纸板箱给他做了个温暖的窝，毕竟十月份了，有些凉意。我把他放在外面小间，可是，那天晚上他吵得我睡不着觉，大概换个地方不习惯吧。我只好半夜里起来看他，他在外间拉屎，拉得地上满天星，自己却对着镜子呜咽。我是又气又心痛，先把地弄干净了，再把狗狗也轻轻擦了一下，心想，明天没有课，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洗澡吧。我见他在外间不开心，也只好把他的小窝放里间来。这下他真的好多了，躺在窝里安静了。我折腾了那么久，累得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我迷迷糊糊不记得房间里还有个狗狗，赖在床上不想起来。转个身就听见枕头底下吱吱声，奇怪，枕头怎么会响，我一下子吓醒了，赶快掀起枕头一看，狗狗就睡在那儿，也正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我又好气又好笑，他怎么爬上来的? 还没有洗过澡，真脏! 我吼了他几句，自己有窝不睡，干嘛呢！我把他抱回他的窝里，自己又回到床上，想再躺一会。只见他悉悉索索地爬出窝来，熟门熟路地跑到我床边的茶几旁，茶几有两层，他刚够得着底下一层，然后头一伸，又勾住上一层，一翻身就可以到床上来了，身手利索得很，我都看呆了。拗不过他，只好起来，先弄早餐，他也有一份，然后就赶紧帮他洗澡。因为他总是想方设法要爬到床上睡，就此我是三天两头就给他洗澡。三只狗属他喜欢洗澡，只要一盆水放好了，他就跳进去，后来天热起来，他还不愿意吹干，干脆躲在浴室里不肯出来。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叫happy。英文名字其实叫起来不太响亮，大家都喜欢叫他嗨贝贝。我又耐心地教他表演技巧了，他笨头笨脑的，直起身子作揖是学不会了，但是我叫他做脚下盘八字走，他做得可好啦！不过，他不像露露，表演节目后再要东西吃，他可是先得有了东西吃，才表演，还不情不愿的，勉强应付一下，然后就急着把自己的盆子衔在嘴里，要这要那的吵吵。时间过得很快，嗨贝贝九个月了，藏狗的雄伟已经看得出来，一身漂亮的卷毛，四条腿粗粗短短的，脚掌有茶杯垫子那么大。邻居开始有意见，小蜗居里养一只大将军，他们害怕。我们的嗨贝贝其实非常低调，不像露露那样，一有陌生人就大叫，他可是冷眼看看，认识的，他就自管自走了，不认识的，就傲慢地在你面前踱几步，让你自己退避三舍。可邻居不依不饶的，说要告到居委会去。老蔡没有办法，只好将嗨贝贝送人了，送给他们单位外协厂的周老板。那个老板家在江苏郊区，本来就养了几只狗，他是出于帮忙才来接嗨贝贝的。不过一见到狗狗，马上就特别喜欢他了。就这么，我的嗨贝贝养了十个月不到就被带走了。但是，我一直有他的消息传过来。他喜欢跳到水田里，用水冲就开心得不得了。我听了会心一笑。他还非常有姻缘，与邻村的一只雌狗生养了一窝小狗。他每天都会跑去探望，很有做爸爸的样子呢。听说后来，周老板的妻子为此有点不高兴，说是那家人将小狗都卖了，得了好价钱却一点也不分给他们，因为小狗狗们长得都像嗨贝贝。我听了却是很开心，咱们的嗨贝贝还真棒。一晃三年过去了，我还特地去看望过他一次。刚见到他时，他似乎已经忘了我，不理不睬的，让我很失望，可他转了一圈突然又想起来了，亲热地扑上来，把我差点扑倒在地上。然而之后没有几个月，老蔡说嗨贝贝不见了，被人偷走了，周老板也很沮丧。大家议论说是有人想要嗨贝贝去赚大钱。我听后，难过了好几天呢。嗨贝贝就此泥牛入海，没有了音讯。

作者简介: 汪建华，文学艺术爱好者，退休前是英语翻译。上海诗词学会会员，上海枫林诗社，遐龄诗社会员，申江诗潮会员，诗词作品散见许多微刊与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