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东北望,十里许,有个村叫关帝庙村;关帝庙村北沟底下有个煤矿,我们叫它关帝庙煤矿,记事起,我们烧的都是那里的煤。
最早看到的是父辈们背煤,一个老式口袋,中间开口,两头装煤,往肩膀上一达拉,每次背六七十斤;有的用驴驮,驴驮一大口袋,人背一小口袋,与驴共苦。后来父辈们开始担煤,但“远路没轻重”,一次担百八十斤,压得龇牙咧嘴,路上两个肩膀争着挑!
那时候偶尔也见用独脚车推的,父亲说他也推过,我问:“好推吗?”父亲一笑说:“推小车,不用学,只要屁股调得活。”看看也是,推小车的那屁股就是晃得欢实!
再后来有了架子车,每次拉煤,都是三四家同时去,一人一车,一车拉四五百斤,上坡大伙推,平路自己拉。我们放学了,就去“接坡”,几个小孩,每人拿根绳子,一块去,接住以后,把绳子拴在车杆上,在前面出梢儿,上坡的时候,绳子搭在肩膀上,一只手抓住肩膀前面的绳头,另一只手抓住背后的绳子,撅着屁股,身体前倾,脸离地面只有尺把来高,嘴和鼻子里喘出来的粗气,好像能把地上的土吹起来。大人夸我们说:“添个蛤蟆四两力儿!”听到夸奖,就撒着欢儿拉!
再再后来,户家拉煤可以用生产队的牲口,这时拉煤就成了我和父亲的事。去的时候,我拉空车,父亲赶牲口;装煤的时候,父亲挥锨,我捡煤石头;回来的路上,父亲拉重车,我赶牲口;上陡坡的时候,赶快跑到后面推车;下大坡的时候,赶紧和父亲一起抬住车杆。
这期间还有件“不说以为大家不知道,说了才知道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事,空车过磅,我把牲口套放在车上;重车过磅,我把牲口套背在身上,这一“放”一“背”,能多“斗”十来斤煤!
小时候拉煤,现在想着是件苦事,其实当时是件乐事;苦乐自知,不说谁知道。
(北京聚能偃师校区: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