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门外的十字口是个饭场,一到吃饭时间,乡邻们就陆陆续续端出来吃了,来的早的坐在周边的几个石头上,来得晚的,有股桩着的,有站着的,农村人吃饭非常简单,饭和菜合用一个碗,饭在下,菜在上,自己吃自己的,偶尔也叨一嘴别人碗里的尝尝。
饭场是个新闻发布的场所。大家知道的稀罕事、新鲜事都急着说出来,苏联的人飞上月亮了;蒋该死要反攻大陆了;解放军打下了美国的U2型高空侦察机。说的最多的是村上的事,谁家的鸡叫黄鼠狼吃了,谁家的猪下了九个猪娃儿,谁家媳妇生了一对双生儿,那队又要换队长了……
饭场还是个传知识、开动脑筋的地方。“一千零一个针,仨半老婆分,只许整根分,不准缺折针,每人能分多少针?”我绞尽脑汁也算不出来,算不出来还怀疑这道题的正确性:“为什么是仨半老婆分?人还有半个的?”
饭场还是个斗嘴抬杠的地方。一个说:“月亮离咱有十万里。”另一个会说:“你去过?最多六万里,不相信你去量量。”一个说:“岳滩麦子一亩地能打一万斤。”另一个人说:“放屁!连五百斤也难打上!我那有亲戚,我还不知道!”“人家是公亩,一公亩顶咱好几亩!”“你咋不说母亩哩?一母亩能下好多公亩!”有时候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候一方气的噘着嘴走了。
饭场还是个讲故事、说笑话的地方。《铡美案》、《杨家将》、《薛刚反唐》、《刘荣下南京》等很多故事就是那时候在饭场上听的。“一个牛铃八百斤!”“那牛咋走路嘞?”“皮儿薄!”“一头牛丈二高!”“那牛咋进屋嘞?”“腿短!”听着这些笑话,往往笑得喷饭!
我怀念过去老家的饭场,但不怀念饭场上碗里的饭。
(北京聚能偃师校区: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