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家简介】
陈国栋,福建作家,福安市财政局退休干部。多年来笔耕不辍,文学造诣深厚,曾在相关文学网站、杂志等媒体发表散文、小说数十篇。应省市文史、民俗、地方志专家之约,参与福安《东门头》和《大留村志》写作组。代表作有中篇小说《铜岩伯和他的土烟坊》、民俗散文《老宅阮厝》、《大留村的佛教寺院和民间信仰》等,2020年秋将由福建人民出版社付梓出版。

【故事简介】
我之所以动笔写《铜岩伯和他的土烟坊》这篇文章是一次偶然,当时应省文史专家、宁德市地方志、民俗作家朋友之约稿,将会在2020年秋季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福安东门头》一书中记载。
本人写《铜岩伯和他的土烟坊》的初衷,是根据李克强总理在2016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的“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为主旨,赞杨底层民众“善良、勤劳、隐忍、朴实的高贵品格和对传统的手工技艺持有着那种操守、诚信、执着信念的精神。
本文以纪实的手法描述了主人公“铜岩伯”——一个传统的“土烟丝”工匠,历经半个世纪的人生历程,再现了传统的“手工制作土烟丝”的精湛工艺流程。本文的笔触刻意于工匠精神的写真,是对过去那些不平凡岁月的点滴回忆与深情的眷恋,这是一种割舍不了的情怀,亦是人文精神激发创作热情的一种源泉,也是对那些逝者的一种寄托与缅怀……
此文若能够获得读者的关注、鼓励和不吝指正,将是笔者最大的收获。谨此,向《都市头条》——“当代文艺”专栏的主编和读者深表谢意!感谢你们的支持与信任!

“铜岩伯”和他的土烟坊
陈国栋
在人类记忆的长河里,总有许多不灭的印记和盗不走的光阴故事,深埋在历史深处,当我们不经意间回望凝视,瞬息就嗅闻到那幽香浓浓的烟草味道。
——题记
一、铜岩伯走进了阮厝大院
时间流失了无数的岁月,它从不顾盼左右,留恋些许。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居住在东门头的大多居民,也许很多往事仿佛依稀,已成云烟,但那座阮厝大院和“铜岩伯”的名字以及他的手工制烟工坊,一定会珍藏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
“铜岩伯”本不是阮厝的原住民。他们举家五口人,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的某一个夏天,搬进阮厝院子里居住的。当年,这个五十开外特别健硕的中年男人,刚来不久,便给阮厝大院里的居民们留下了鲜明而深刻印象。
铜岩伯虽至“知非之年”,却身躯凛然、精神矍铄,他胸脯横阔,臂肌暴凸,线条丰满,处处透露出男性的坚毅和刚强。他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颇为凸显的便便大腹,行走时极致的“外八”步型。除此之外,他不修边幅,略显邋遢。整个夏季,他都是袒胸露背,只穿着一条肥硕出奇的“操裤头”黑色七分裤,在那裤子上方白色裤腰上,还系着一条足够长的浅灰色的纺线带子。这带子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每当他安静下来,站着或蹲着的时候,那带子两端的系结头,便顺从地依附于他那又深又大的肚脐眼下,像憨态可掬的孩子;但一旦他走起路来,那带子的系结头便欢快愉悦地抖动起来,恰似戏台上热场时的打击乐,忙个不停,让人看后觉得滑稽可爱且忍俊不禁,因此,“铜岩伯”成了那是阮厝大院子里的一道独特的风景。非但如此,细心者还发现:他那一双又粗又厚的手掌上,结满了浅黄色的、硬硬的老茧,问其缘由,才知道这颜色与老茧的来历,显然与他的“推烟”(本地对制作土烟丝工艺的俗称)职业生涯有关。

二、铜岩伯和铜岩村的历史渊源
人名和地名,总是有着一些不解之缘。“铜岩伯”自然与其他人一样,也是有着他自己的真实姓名,之所以人称其名,是因为他的老家在铜岩村。
铜岩村历史悠久、风景秀美,是福安“韩阳十景”之“铜冠双松”景观所在地。他的父亲是当地一个老实巴交的长木匠。铜岩伯出生于晚清,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家里贫困,他作为长子,十五岁便早早地离乡背井,出外谋生了。
在外漂泊期间,铜岩伯揽过苦力活,做过木工,还当了整整三年的制作土烟丝的学徒。他逐渐娴熟地掌握了土烟丝的制作工艺,成了当时行业内的佼佼者,正当他踌躇满志、信心满满准备大干一场时,一个突发事件,瞬间改变了他的命运,就在他二十三岁那年,家中二弟鼻子长“疔”不幸夭亡,他被父母急匆匆地唤回了老家。
在家乡铜岩,他们家没有耕地,弟妹尚幼,生活重负全都系于父亲一身。他作为长子,理应分担家中的义务。他沉下心来,和父亲一块打拼。一年到头,他们父子俩能够揽到木匠活儿并不多。迫于生计,他说服父母,决定重新迈出家门。
在外漂泊打拼,苦痛艰辛是常事,所幸的是,“铜岩伯”有一副强健的体魄良好的心态。他十分清楚,自己没有上过几天学堂,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惟有超乎常人的体能与意志,还有那一身“推烟”绝活儿,是他赖以生存保障。但最让他最愉悦和难忘的时光,当是三十六岁那年,他娶了岁数比自己小一半的贤惠妻子。同年又得到自己曾经“推烟”所在的宁德飞鸾这家烟店老板的再度青睐,长期被回聘他为该店伙计,打理加工制作土烟丝的营生。这一干,就是数十年,直至新中国成立伊始,按地方政府的政策,他重归故里。

三、铜岩伯和他的“烟坊情缘”
铜岩伯的人生轨迹,似乎一直都和烟草、烟坊、烟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他第一次踏进东门头这方热土,第一次走进阮厝大院,好像是命中注定,他就和烟草、烟丝和烟坊,早已经息息相关、融为一体。
新中国成立不久,百业待兴,按说找个事儿做不是难事,可失去了烟店的营生,一时间,让他堕入困顿之中。这些年来,他和那些烟草、烟丝、烟味儿,烟店朝夕相伴,无法割舍。在几个月的纠结之后,他再次迁徙,拖家带口,举家来到了东门头,决定在阮厝安营扎寨。
“铜岩伯”刚搬进阮厝居住时,他“推烟”的场所,很狭小,是租用东大路一户人家的闲置场地。后来,他转到现位于中兴东路段“龙江路”口(即现今“崇一敬老院”至中兴东路段的位置)一家土烟丝制作坊。这家烟坊系当年“城郊供销社生产收购门市部”辖管的一个内部加工场地。在这里,不仅规模较大,很有名气,而且分工明确,管理规范。“推烟”师傅们主要专心生产制作土烟丝。当年,“铜岩伯”能够顺利进入这家烟坊,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和掌握的“核心技术”,他是经主管部门层层审批后才安置到此“门市部”做专业的制作土烟丝的大师傅,与他一起共事的老阮与老缪,也是他挑选过来的。
说起铜岩伯他们的土烟丝制作坊,位于工坊前门负责土烟丝销售环节的“收购门市部”不可无略,这个“门市部”的店面并不大,也就三十平米左右的面积,但却起着衔接工坊和当时核心枢纽及招牌的作用。
顺着“门市部”径直往里走,便是铜岩伯他们的土烟丝工坊。这间烟坊面积⼤概有200平米左右,分有上下两层。在烟坊底层的深处,有一台样式老旧,显得笨拙的“立式手工锻压机”。这台设备形体单一,底座沉稳厚重;在底盘相对的两条边上,分别嵌入了一块三厘米厚度和一米高的钢板,在这如同两道围墙的钢板顶端的两边,横亘着一条足够粗壮的中间被开了圆孔的钢梁;圆孔是为旋入锻压机厚重的连轴杠和压盘而设置;压盘和底座采用完全一致的金属浇铸件,所不同的是:压盘是扁圆体的,其厚度约为8厘米,直径为90厘米,如同小户人家用餐时的圆桌桌面。有趣的是,在圆盘的边沿处,被等距离地深凿了6个直径4厘米的圆孔,那是专门为两个推烟师傅,在手工操作锻压的过程中,将适用圆孔直径的铁棍插入压盘预设的圆孔中,俩人同时反向立于压盘的各自一侧,同步顺时针发力,以滑轮的方式转动压盘,将置放于底盘之上已经过配料而成的膨松絮状土烟半成品,锻压至转盘到不能旋转为止。
土烟丝产品加工的锻压过程,其实就是推烟师傅们的一次力量迸发和精彩展示。初始阶段的滑轮旋转较为轻松,两个师傅尚能保持双手平稳操握铁棍的姿态,随着压盘的渐续降压,轮盘的旋转会越来越慢,俩人的脚步也愈来愈沉重。欲将置于底座上近100厘米厚的土烟原料,通过人力,将它锻扁至不足10厘米的板块,对于俩人来说无疑是一次对自身素质的检测和力量的挑战。耗体能、出大汗自然在所难免!这个过程,他们因竭力使劲而憋红了脸庞,脸上的肌肉也不时地痉挛、颤抖;豆粒大的汗珠不断地渗出,汗水如田塍被挑开了一道口子,顺着发光的面孔和滑溜的胴体,欢快地跳跃、流淌。专注操作中的两个师傅,紧绷的躯体因竭力禁不住地往后仰,根本无瑕顾及不慎摔倒时的后果。他们各自双手紧握着的铁棍,像是攥着拔河赛的粗绳。上肢每处肌肉仿佛被撕裂般的感觉,脚下虽卯足了劲儿,却举步维艰,只能极度无奈地走起了蚁步。渐渐地、缓缓地,俩人会随着轮盘的艰难转动,重新寻找钢管插入轮盘所相对应的圆孔,直至锻压流程全部结束。此时此刻,两个推烟汉子已不再流汗,他们几乎接近于脱水的状态,只能颓然跌靠在烟坊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此前满脸通红的“关帝爷”,刹那间已变成了“白无常”。这时候,在他们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艰辛和疲惫!“铜岩伯”为人实在,阮厝大院里的众人皆知,他们对他的为人处事和精湛技艺都十分认可,尤其是那些烟农和供应商们更是交口称赞。“铜岩伯”加工烟丝的报酬,最高时每月能达到百元人民币。当时,那可是厅官的月工资。“铜岩伯”还介绍说,每推刨出一斤的烟丝,工钱是2角钱左右,正常情况下,每个师傳每天可生产土烟丝成产品15斤左右。期间配料和锻压每个月大致需用七八天时间,实际上每人每月大约制成土烟丝产品应在320斤上下。显然,烟坊中三个师傅,每月则会生产近千斤的产品。

四、铜岩伯和他的制烟“神器”
所有的制作流程及工艺,看是粗狂简单,其实,都是有“门道”的。
当年的东门头土烟丝产品的加工制作,对设备的要求倒不太讲究,有的工具还是师傅们自己亲手制作而成。如依次倚在“手工锻压机”位置旁边的那三个“烟板夹架”,便是“铜岩伯”他们自己原创的。它是用两条三指宽的硬条木,一方坚实的原木垫,加上两枚插梢做成的一个可活动的,类似木匠用的“柴马”形状的架子。其作用是:将通过上述锻压成板块的土烟原材料的半产品,置于此中夹牢,让推烟师傅用特制的“推烟刨刀”慢慢地、一丝丝地将之“推刨”出烟丝成品。这些经过锻压成板块的土烟丝半成品,通常的重量是25公斤左右,体积大约是70厘米×60厘米×10厘米。虽然那些“烟板块”经受俩人耗尽体能的手工锻压,显得十分坚硬,但是,精益求精的推烟师傅们,还是担心烟板块在推刨烟丝期间不慎松散,从而埋下隐患。“铜岩伯”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推烟大师傅,他每次都会在实施手工锻压的过程之前,便预先将四条食指粗的麻绳,间距地置放在尚未形成的烟板块底部,直至烟板块锻压完成后仍需捆绑紧实。在之后推刨出丝时,师傅门还会根据推刨土烟丝的进度,渐续地将这些麻绳逐一松动,直至这四条麻绳全部脱离烟板块为止。
说到“神器”,制作烟丝的“刨刀”可担此名。
关于制作土烟丝的专业刨刀,其工作的原理和木工用的刨刀基本雷同。不同的是:推烟刨刀所配的刀片一般都选用优质的铁合金,远比木匠使用的刀片更厚更沉。它的长度约18厘米,宽度为12厘米,比成年人的手掌还要大,整个重量当是木工刨刀的四倍以上。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铜岩伯”们推烟的过程,双手始终得攥着沉重的“烟刨”,整个身躯是深度弓着,还得上下不停歇地用手中沉甸甸的“烟刨刀”,将胯下“烟夹架”上坚硬如钢的“板块烟”,推刨出细如头发的土烟丝。这种乏味又沉重的劳作,对铜岩伯来说,每天必须要保持八个小时以上不歇息的运动,才能将半成品的“板块烟”推刨出15斤左右的成品土烟丝来。每次走进这偌大的烟坊,除了听到“推烟”一上一下推刨烟丝所发出“嗤、嗤”的声音外,周边都显得空旷和宁静。在烟坊里:那些推烟师傅,许多时候都是赤膊上阵的,一年四季,他们每个人的肩膀上,总是搭着一条湿透了的黄色汗渍毛巾,那是让他们每天超负荷地推刨土烟丝产品时,体内涌出的汗水给浇注的。
都说胖者怕热,烟坊中的三位师傅,就属铜岩伯的身体微胖,他也怕热。在烟坊中的铜岩伯眼里,这个世界不再四季分明,只有夏天常年不息。因为,从铜岩伯的双脚一跨在“烟板夹架”上之时,你便很难见过他是穿着上衣在推刨烟丝的镜头,即使在寒冬腊月的冬季里,烟坊内制作土烟丝的师傅,依然会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常年赤膊推烟的职业生涯,使得铜岩伯在阮厝住宅,在东门头人们的记忆中个性鲜明、印象深刻。

五、铜岩伯和他的“铇刀片磨锋”
一块石头,也能变成一种致爱,一个宝贝。在推(刨)土烟丝的过程中,师傅们对于铇刀片的锋利是有讲究和章法的。在磨砺刀刃时,对于持刀片时双手的用力均匀,精准掌握刀刃面接触磨石的角度、力度,甚至是磨刀之时的一进一锉的姿态,以及何时洒水湿磨、出浆润刃,乃至磨锋的频率、时长的把握等等,任何一个细小的环节,都将直接影响刀刃的锋利和使用的时效。显然,这个环节运用得当,不仅能使推烟师傅在“推”烟丝时省工省力,亦可保证“推刨”出来的烟丝条形的完整有品相,从而提高土烟丝产品的质量以及经济效益。
铇刀片是否锋利,主要取决于磨刀人的功夫和磨刀石的质量。每个资深的推烟师傅,均谙悉磨刀时的条条道道,但在磨砺刀刃时所呈现出来的肢体动作,则迥然不同。铜岩伯出道的早,“推烟”的工龄远比阮、缪二人道行深远;量的积累是质的飞跃,他在磨刀时的操作是标准和稳重的。他用双手拿揑刀片的感觉,显得格外的轻松自如;刀刃在紧贴着磨石时的角度是精准无误的。刀片在铜岩伯一推一收有序频率的磨砺中,不时地闪烁着点点的火星,和着石磨的水浆,所发出的“唏、唏”之音,会给单调冷寂的烟坊带来些许的亲切与温暖。其实,就刀刃的“磨锋”,每个师傅的手法与操作时的姿势都是不尽相同的。譬如铜岩伯,他是以“八字”型标准立姿的“正面式磨刀法”展示于众的;而老阮、老缪俩人则是以“丁字”型站姿的“侧面式磨刀法”来依序完成的。关于“推烟”师傅们在“磨刀锋”期间的节奏,时而抑扬顿挫,时而节奏迟缓;或有随着手势的运动频率而摇头晃脑的;或有面部的肌肉伴着刀片磨砺时的节奏而律动颤抖的…凡此种种,他们每人所呈现出来的滑稽囧态,无不令人捧腹愉悦!

六、“铜岩伯”和他的推烟“工艺流程”
土烟丝的加工制作流程,大致可以分为四个环节,那就是:1.烟草原材料的收购;2.土烟丝半成品的配料;3.土烟丝半成品的锻压;4.推(刨)出土烟丝成产品。
制作土烟丝的整个工艺流程,都是环环相扣,紧锣密鼓的。完成了这四道工序,清香迷人的收工土烟丝成品,就可以流通到市场,打入江湖了。
有关“土烟丝半成品的锻压”及“推丝成产品”这两道工序本文前面已有铺叙,这里重点补缀的是:土烟丝制作工艺的一、二道工序环节,即原材料收购和仓厢配料过程。
当年,城郊供销社所属并管辖经营的这个烟坊,楼房底层除了置设加工土烟丝的工具设备之外,烟坊内的大半空间,划分了功能区域,一部分用于堆放由烟坊前面门巿部收购来的烟草原料,另一部分堆放了一些废铁、纸箱杂什等回收料品。烟坊的底层有一条木梯直通楼上。楼层之上,除了分别设有三个20平方米左右的木质仓厢外,余下的100多平方米面积则是一览无余的木质地板散层。在其宽敞的空间走道尽端的角落处,一排溜的搁摆着好几个用竹篾条编织的大篮子。每年到了收购烟草的季节,这些篮子和散层的地坂,随处都被金黄色的烟叶所覆盖,整个楼道仿佛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金色地毯。而那三个仓厢,是“推烟”师傅们用于生产土烟丝原材料配料时的操作场所,也是加工制作土烟丝产品的第二道工序
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于交通不便,烟坊中用于制作土烟丝的原材料,初期大多购买于毗邻的福鼎县。后来本地许多农民,知道了铜岩伯他们的烟坊生产土烟丝,有收购烟叶的需求,不少村民便开始了较大面积地种植烟草。每年到了烟草收获的季节,铜岩伯的足迹,便会遍及烟农们的每一个村落。他必须在尚未送到烟坊收购之前介入,做好源头把关。
本来,对于受雇于城郊供销社的推烟师傅们来说,只管自己烟坊里的土烟丝加工制作就算恪守本职了,他们是按自己制成多少土烟丝产品的数量来计算报酬的。可铜岩伯不一样,当年供销社的领导,因为看重了铜岩伯人品和技艺,除让他负责并主导土烟丝制作外,还委以重任,把原材料收购,配方配置,工具设备添置等等大权,都交给了他,几乎囊括了土烟丝产品生产一条龙的流程。所以,每到收购的季节,种植烟叶的村村寨寨,到处都有他的足迹;那些翘首以待的烟农们也成了他的亲人和朋友。他淳朴善良,老实厚道,对烟叶质量把控一视同仁,公平对待,深受烟农们的称赞和一致好评。
源头把控是良好的开端。
有了好的制烟原料,如何配料便摆上了议事日程。还记得前面所讲的手动锻压机,锻压成坚如钢的“烟板块”土烟丝的半成品吧,它就是经过清净了粘附在烟叶上的粉尘,并剔除了“烟骨”后,按照纯烟叶40斤,茶籽油3斤,“烟末”5斤,参合少许的植物色素配比而成;然后在通过仓厢内充分搅拌至完全均匀后,进行不间断地揉踩,直至略呈胶溶粘结的状态后,再将其装入一个大大的布口袋内后进入锻压的。这道工艺曾经是制作土烟丝技术的商业秘密,当年是可以在楼上“暗厢”操作的,可一生正直无私、坚守良知的铜岩伯,却从没有过任何的“暗箱”行为,确保了从这家烟坊走出去的所有土烟丝,干净纯正,原汁原味,绝无杂质,芳香浓郁……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计划经济下的烟草市场,卷烟供应十分紧缺。一时间,铜岩伯工作的烟坊,土烟丝竟然成了紧俏商品。那时候,仅凭烟坊里的三个制烟师傅起早贪黑、加班加点,根本无法满足市场需求,再加上这家烟坊的口碑和名气,土烟丝身价倍增,声名鹊起,虚凭票供应。每天一大早,烟迷们在烟坊门市部门前排起了长达百米的长队,这“龙形”长队成了当时一道靓丽胡风景,多少年来,“铜岩伯”这个名字和他的烟坊,也深深的烙在东门头人的心里。人们只要来到东门头,就闻到胃浓郁的土烟丝香味,就看见了“铜岩伯”那质朴憨厚的笑容……
人间有大道,术业有专攻。
烟品就像人品,来不得半点的虚假和伪装。
铜岩伯是那个特定时代一个特殊的身影,作为一个基层工匠,在他平凡又朴实的内心世界里,从没有虚伪、浮华、奸诈、贪恋、他恪守本分,坚守良知,任劳任怨,从不言悔,兢兢业业,精益求精,用最真诚的心,最强健的力,最无私的付出,换得生存与保障,以求得内心的踏实与安稳……
注重人品,坚守信誉,敬畏职业,恪守道义,把技艺和良心刻入骨子里,让它们伴随着生命和平凡的岁月,悄悄地流淌……
今天,我们站在东门头,依稀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微笑着向我们走来,时空中,浓郁芳醇的烟草味儿扑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