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黎正光 , 当过兵上过大学,曾任《四川工人日报》文学编辑、四川青年诗人协会副会长、中国《汉语文学》网站总编辑等职。为写作体验,他曾自费徒步考察长江之源、通天河无人区,《人民日报》还误发过他遗作。创作生涯中,他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人民日报》《诗歌报》《萌芽》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发表过近八百首(章)诗歌作品,曾数次获国内外各类诗歌奖。出版有诗集《生命交响诗》《雪情》《血羽之翔》《时间之血》和八十万字长篇小说《仓颉密码》,被誉为中国仓颉写作第一人。他的藏地长篇小说《牧狼人》(上下部)已正式出版。他创作有影视作品《仓颉密码》《疯狂的芭蕾》《牧狼人》等,并多次参与影视剧和纪录片策划与撰稿。现为北京某影业公司文学总监,美国国际文化科学院院士,中国自由撰稿人。

牧狼人(连载八)
作者|黎正光(中国)
老鹰岩山洞。跛脚小匪惊慌向黄大郎禀告说:“大头领,今早上我下岗时发现,生病的罗二毛断了气。”
黄大郎:“罗二毛死了就算球了,有啥大惊小怪的。”跛脚小匪:“大、大头领,我感觉二毛兄死的有点蹊跷。”黄大郎一怔:“哦,啥蹊跷?说来听听。”
跛脚小匪:“罗二毛死后,我在他太阳穴发现个流血小孔。”黄大郎愣了愣:“在你看来是弹孔还是刀洞?”跛脚小匪摇摇头:“都不是。那孔洞比黄豆还小,我看有点像被啥东西咬出的。”黄大郎大惊:“这么说来,我老鹰崖上还隐藏有喝人血的怪兽?”
跛脚小匪:“大头领,不知您忘没,去年死了的黑三哥,他头顶也有个流血的小孔洞,对不?”
黄大郎:“嗯,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只不过当时谁也没在意,也没弄清黑三哥真正死因。你给老子别乱说,以免人心浮动。往后你仔细观察观察,如发现异常情况立即禀报我。”
“好的,大头领。”说完,跛脚小匪就朝大殿后走去。
泽木剌刚带着几名喽啰离开老鹰岩,黄大郎就派人将卓玛叫到大殿。
黄大郎把数面彩色风马旗在大桌铺开,然后对卓玛吩咐说:“卓玛,你今夜就把这些花绸布连成一块,给我做成一面大旗,老子有大用。”
卓玛认真看着风马旗,说:“大当家,我既无针又无线,你叫我如何做大旗?”
黄大郎从桌下抓出个竹篮,扔在桌上说:“这里面针线都有,我两天前就叫人给你准备好了,要不是今天才凑齐这些彩色绸布,老子也不会等到现在。”
卓玛神情忧虑,抚摸着风马旗说:“大当家,这不是彩色绸布,这是我们藏民心中的神物,上面还印有许多经文和六字真言。”
黄大郎:“老子不管上面印的啥真言假言,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就行。”
无奈的卓玛哭丧着脸说:“大、大当家,谁要是毁了这些神物,会遭报应的。”
黄大郎仰头哈哈大笑,然后走到卓玛身边,搂着卓玛腰说:“老子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还怕啥毬报应不报应。你别管那么多,我说咋做就咋做!”
眼中含泪的卓玛,突然朝桌上风马旗跪下,磕头说:“求菩萨恕罪,我卓玛是迫于无奈,才用针钱伤害你们的。我今生若出去,定要去法轮寺多点几盏酥油灯,再求佛主宽恕我罪过。”
黄大郎不耐烦起来,拍着桌子对卓玛吼叫:“瓜婆娘,你还啰嗦啥,还不快给老子拿去做!”卓玛只好起身收拾起大堆风马旗,然后端起装有针线的竹篮,抹泪朝大殿深处走去。
在刀疤脸跨进酒馆的同时,街的另一头,泽木剌几人钻进刚装修完的“春风茶庄”。这时,巴登正指挥伙计在木架和货柜中摆放货物样品。泽木剌抓起一块砖茶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朝巴登问道:“掌柜的,你的货不会缺斤少两吧?”
巴登:“俄呀,看你这客人说的,我们做的是正经买卖,从不缺斤少两。你可去打听打听,在这茶马古道上,我春风茶庄的信誉,就是藏区最好的品牌。老板,你尽可放心进货。”
泽木剌笑着点了点头:“俄呀,掌柜说的在理,做生意若没了信誉,这买卖就莫法做下去啦。”
在泽木剌同巴登对话故意分散店内伙计注意力时,几名匪徒已各自寻到即将控制对象。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三寸丁高声叫卖声:“雪鸡雪鸡,谁要我刚从草原捉到的雪鸡哟……”
泽木剌一听放哨的三寸丁发出动手信号,立即掏枪对着巴登说:“巴登掌柜,今天我们宴请你单刀赴会,咋样?”随即,几名小匪也分别用刀对着店中伙计。
没想到,并不惊慌的巴登,朝泽木剌问道:“大哥,你们为啥请我?若需要砖茶好说,要多少我都奉送。”说完,巴登还掏出十两银子放到泽木剌面前。在巴登看来,眼前这些穷疯了的汉子,无非想勒索点钱财而已。
泽木剌见巴登并未开窍,然后抬起枪口指着巴登脑袋:“土司大少爷,你这点银子是想打发叫花子吧。走,少啰嗦。”说完一把抓住巴登手臂,企图将巴登扭过身去。尔后,泽木剌调头对秃子喊道:“快过来,给我绑了。”
正当几个伙计垂头丧气看着巴登即将被绑时,没想到,巴登侧身飞起一脚,将泽木剌手中短枪踢飞,然后冲伙计们高喊:“伙计们别怕,给我打!”伙计们一听,如同打了鸡血般跳将起来,抓起店内家什就同泽木剌一伙对打开来。很快,秃子额头就被木凳砸出了血。泽木剌也同巴登扭打在地,不断翻来滚去相互用拳击打对方。
突然,被小秋哥追打至门边的秃子,急得朝门外高喊:“三寸丁,快、快来啊。”
守在马车上的三寸丁,慌忙一个空翻跃下马车,然后蹿进店内。
定睛一看的三寸丁大惊,立马拔镖朝小秋哥甩去。唰地一声,飞镖正中小秋哥面门,小伙哥大叫一声,便捂着血脸蜷在地上。随即,三寸丁飞身跃上柜台,一镖又朝刚挣扎爬起的巴登屁股飞去。被扎中的巴登用手一摸,见满掌是血,立刻趴地向伙计们喊叫:“大、大家别打了,我们撞到了高人,自认倒霉。”很快,几个受伤伙计像泄了气的皮球,惶恐盯着挺立柜台的三寸丁。
泽木剌用手抹了抹嘴角鲜血,然后指着趴地巴登命令秃子:“快,给我绑了他!”秃子从腰间取下准备好的绳索,骑在巴登身上很快就绑了个结结实实。随后,秃子抓着巴登衣领将他提来站起,转眼间,秃子用绳又将巴登双脚捆住。
泽木剌看了看痛得捂脸呻吟的小秋哥,然后用枪指着几名伙计说:“都给我听着,我们要的是你们掌柜,跟你们无关。谁要再敢反抗,老子就送他上西天!”说完,泽木剌用枪一指,一小匪立马拿出个黑色大布袋,然后从巴登头上罩下一拉,就将巴登捆成个黑色大粽子。
见绑架搞定,三寸丁敏捷空翻跃下柜台,然后蹿至门外探头望望,回头对泽木剌说:“二哥,可以装车。”转眼间,秃子扛起巴登丢在车上,另几名小匪端着几箱砖茶和两袋食盐,也麻利装上马车。秃子见伪装物品已将巴登遮挡严实,便朝门内的泽木剌点了点头。
泽木剌从身上掏出封信,放在柜台对几名伙计说:“给老子听着,我们走后半个时辰,你们就将此信给巴登家送去。我现在已认得你们几个,要是不按我说的办,老子往后照样收拾你们!”
当泽木剌跳上马车,三寸丁立刻扬鞭朝马背挥去。很快,泽木剌的马车就钻进路边小巷。不久,又从小巷另头钻出的马车,朝老鹰岩一路狂奔……
半个时辰未到,一手捂脸一手抓信的小秋哥,跌跌撞撞朝旺堆土司家跑去。急促敲门声将阿佳央宗催出院门。见着满脸是血的小秋哥,央宗惊得睁大双眼,语无伦次问道:“咋、咋的?你的血……我家巴登少爷呢?”
小秋哥把信递给央宗,说:“巴登掌柜遭绑架了,这是绑匪留下的信。”看完信后,差点昏倒的央宗,扶着门框哭起来:“哎哟,这下可好,这些绑匪要我家拿赎金换人,这可咋办哟……”说完,央宗就哭着朝院内走去。

小秋哥急了:“央宗太太,您看,现在该咋办?巴登掌柜还等着我们去救哪。”回过神的央宗忙说:“快、快去找旺堆老爷。哎哟,老爷去了哪我还不知道呢。咋办哟,呜呜呜……”
小秋哥:“太太放心,我知道老爷去了啥地方,我这就去找老爷回来。”
央宗忙指着院内的马说:“快、快骑马去找老爷,一定让他火速回来救巴登哪……”
小秋哥急忙将马牵出,飞身跃上马背,一路打马朝美人谷奔去……
洞中大殿,泽木剌取下罩着巴登的黑布袋,激动对走来的黄大郎说:“大哥,您看,我把谁给您带回啦!”
手脚被绑的巴登仍在挣扎。由于绳索勒得较紧,扭动中的巴登一下又瘫坐在地。黄大郎围着地上的巴登转了一圈,对三寸丁说:“给他松绑,在我老鹰岩,难道还怕他飞了不成!”
三寸丁三下五除二,立即用刀将巴登身上绳索割断。接着,三寸丁得意说:“大哥,这家伙妄图反抗,他的肥屁股吃了我一镖。”
黄大郎盯着挣扎站起的巴登,说:“嗯,吃镖不会要命,若是吃老子枪子,那准得要了你小命。”
秃子见巴登不答话,上前一脚就朝巴登腿弯处踢去:“狗日的,跪下,我大哥跟你说话哩,你哑巴啦?”扑通跪下的巴登仍低头不语,两手不断揉着被捆得有些麻木的臂膀。
见此情景,泽木泽上前一巴掌朝巴登脸上打去,厉声喝问:“巴登,你那土司阿爸去哪啦?”
被土匪一番殴打恐吓后,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的巴登,此刻心中纵有万般仇恨之火在燃烧,也不得不收敛平时骄横模样,老实回答泽木剌:“大、大哥,我阿爸他去美人谷了。”
泽木剌:“多久回来?”
巴登:“不、不知道。”
奸诈的黄大郎拉过泽木剌,口气稍缓和向巴登问道:“巴登大少爷,平常在家,你阿爸阿妈对你咋样?喜欢你吗?”
弄不清意图的巴登愣愣回道:“还、还不错,我阿爸希望我能继承家业,前些日子还让我……让我接手了茶庄掌柜之职。”黄大郎抑制住内心兴奋,又问道:“也就是说,你阿爸阿妈对你非常寄予厚望咯?”
巴登点点头:“嗯,是、是这样。”黄大郎立马将手一拍,仰头大笑说:“哈哈哈,这么说来,我‘雪山雄鹰’大队十天后就可宣告成立。老天助我,老天助我啊……”
笑声刚落,一小匪进洞禀告:“大当家,送酒的马车到了。”
黄大郎:“他们来有多少人?”
小匪:“一个女的,两个男的,其中有个男的还牵有三匹马。”
黄大郎一惊,转眼又笑了:“哈哈,还有这等意外好事,这简直就是给老子锦上添花嘛。”
大殿众匪立马高兴议论起来。黄大郎转身对秃子命令:“快,你把巴登大少爷给我请到后面石屋去,记着,别伤着了他。”
待巴登离去,黄大郎立即对泽木剌说:“甭管送酒的来几个,先给我搜完身再卸货,千万别大意。”随即,泽木剌率几名小匪,匆匆朝洞外走去。
此时,深藏洞内的双头紫色大蝙蝠,却扑愣愣朝洞外飞去。
原来,刀疤脸见县城搜查极严,身无分文的他,知道一时要出手盗来的马已无可能。他已换了两处藏马地点。面对越来越紧的风声,马要吃料偶尔还要嘶鸣,已给马戴上笼头的刀疤脸仍是提心吊胆。今天,当得知玉香要去老鹰岩送酒时,敢于铤而走险的刀疤脸,突然冒出大胆念头:将马卖给土匪!
面对巨大利益诱惑,玉香终于答应了刀疤脸要求。迫于土匪头子只能去两名伙计条件,玉香终于说服刀疤脸扮成她伙计,然后按约定地点同她汇合。当一切按计划进行后,刀疤脸就牵上三匹马,跟随年轻的玉香老板娘来到老鹰岩山下。
搜完身又卸完酒后,刀疤脸同另名伙计,各拿着卤牛肉与血肠,随泽木剌和玉香来到洞中大殿。
见面后,一脸爽笑的黄大郎匆匆上前,抱住玉香就在她额头来个响吻:“哈哈,玉香老板娘果然是仗义之人,不仅按约送来好酒,另外还送我三匹好马和牛肉与血肠。够意思,够意思哪!”
不待玉香答话,黄大郎将手一挥说:“小的们,给我上酒,老子今天要好好款待‘醉一春’的老板娘!”转眼间,长条大桌就摆满丰盛酒菜。坐上首位的黄大郎,即刻招呼小匪们倒酒。突然,黄大郎盯着粗糙大土碗说:“玉香老板娘是贵客,咋能用这等大土碗喝酒呢。给我把那套精美的酒器拿出来,我要用它好好招待美女老板。”
几盆炭火熊熊燃着,大殿内欢笑声不断。刀疤脸却盯着精美酒器惊得睁大双眼。这不就是几年前,在折多山被蒙面土匪抢走的马帮之物吗?他清楚记得装货时,肖志雄特意叮嘱过的话,这是拉萨头人要的货,比黄金还贵重。你一路千万要小心伺侯,若有半点差错,就是搭上你我身家性命也赔它不起。今天,无意间碰到杀我马帮兄弟劫走货物的仇人,这真是冤家路窄啊。想到此,刀疤脸便抬头朝黄大郎盯去。几杯酒后,喝得脸红的玉香低声对黄大郎说:“大当家,您有些误会,卤牛肉和血肠是我送给你们的,但那三匹马却是这位兄弟的,所以,我没资格也没送马的权利。”
有些惊讶的黄大郎向刀疤脸问道:“兄弟,这么说来,你不是老板娘的伙计?”刀疤脸点了点头,算作回答。黄大郎有些纳闷:“兄弟,那你带着马来我老鹰岩啥意思,想入伙?”刀疤脸摇摇头,微笑回道:“大当家,我想跟您做次买卖,如何?”
黄大郎仰脖将酒倒进嘴里,然后抓起牛肉慢慢嚼着问道:“莫非,你想把三匹马卖我?”
刀疤脸点点头,说:“我正是此意。”黄大郎又笑了:“哈哈,兄弟,听说最近县衙查得紧,贡布头人丢了三匹好马,今天,你又正想卖给我三匹马,这该不会是巧合吧?”
玉香一听,立马有点紧张看着身边的刀疤脸。此刻,她不想刀疤脸暴露盗马贼身份,招来新的麻烦。
众匪有的开始放下酒碗,有的认真打量起刀疤脸来。并不慌张的刀疤脸镇静回道:“大头领,至于草原富豪贡布头人丢了多少马,这跟我没关系。我只想谈我们之间的买卖。”
黄大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对对,兄弟说的在理,贡布头人是草原有钱人家,他丢几匹马就如九牛一毛,不算啥。我听说盗马贼还用枪打死他两名家丁,这就奇了怪了,今天你身上除一把剑外,也没别的武器嘛。难道,你是替别人来销赃的?”
刀疤脸慢慢站起,将手一拱,说:“大头领,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也应该懂江湖规矩。若要货,就别刨根问底怀疑货的来路。若你不要,那我就牵马走人。”随即,刀疤脸就朝洞外走去。
“站住!”黄大郎大声厉喝,两名土匪立即用枪将刀疤脸拦住。
见势不对的玉香,立即起身走到黄大郎身边说:“大头领,您不要马就算了。生意不成仁义在,有话好说,您别对人凶神恶煞的嘛。”
黄大郎用手将玉香一推,高声说:“这事你甭管。他销赃居然销到老子头上了。他也不打听打听,这若拉草原只有老鹰岩进的货,哪有老鹰岩随便出的物。他人走可以,但马得给我留下!”
群匪立即附合黄大郎,把马留下的喊叫声,即刻在大殿震荡开来。
无奈的刀疤脸只好回身走到桌边。在他假装去端酒杯的刹那间,刀疤脸闪电般抽出腰间长剑,随即一个箭步上前,将剑横上黄大郎颈上说:“都给老子听着,谁要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叫你们大头领人头落地!”
“大哥……”众匪一阵惊呼,慌忙朝刀疤脸跪下。

本期荐稿:邓瑛(德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配图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