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风。天亮前,风停了。
妻子撩被下床上了个厕所,回来钻进被窝,辗转反侧一时难以入眠,于是更加心烦意乱,索性絮絮叨叨起来。除了近几天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果然,很快就又扯到“隔壁老王”身上。
在妻子眼里,对门老王就是女人眼里标准的好男人:长得帅、挣钱多、有手艺、会来事、疼老婆、人勤快。而自己的老公,横看竖看不顺眼:长相一般、挣钱少、不会来事、不知道疼老婆、人还懒。说着说着,恨不得立即睡到老王怀里去。
钟思清一开始默不作声,始终忍耐着,因为毕竟妻子的言语还没出现辱没父母或涉及父母身体器官的词语,而且他非常清楚,只要自己一回嘴,定会引起连锁反应:先是拳打脚踢,然后是摔盆子摔碗,最后是出走娘家。但是他发现妻子这一次没有以往骂够20分钟就暂停歇一歇的意思。
于是,钟思清没忍住嘟囔了几句:“行了行了,累不累?歇歇吧!我出去买早点了。”不等拳脚加身,抓起衣服窜到客厅里,穿戴整齐,开门走到楼下。
天仍然黑沉沉的,四周的景物模模糊糊,东方天空的鱼肚还没翻白,鸟雀也静悄悄的。钟思清快步走出小区,穿过龙韵文化艺术城,来到弥水河畔。
一阵微风吹过,有柳枝抚过脸庞,痒酥酥的,挺舒服;已经开放的花树只能看清轮廓,无法分辨花瓣和花蕊;河里不知什么水禽正在洗浴,水面微微泛白的波纹缓缓地向四周荡漾;不时有早起的晨练者从身侧跑过,彩色的头巾飘飘悠悠。钟思清的心情也慢慢愉悦起来。

继续前行,一对年轻情侣有说有笑地迎面而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钟思清忽然有些悸动。
和钟思清同办公室的三个同事中,有一位叫郝娇的姑娘,人活泼开朗、清纯漂亮,善解人意,是钟思清喜欢的类型。一年接触下来,钟思清发现郝娇喜欢与他聊天,两人独处时,姑娘时不时地抛个媚眼,或者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有意无意地触碰一下身体。钟思清自信郝娇爱上了自己。便通过日常聊天,打探了一下她的家庭情况:郝娇是重组家庭,父亲早亡,十岁那年母亲带着她改了嫁,继父有一子,比她小三岁。继父经常虐待她,弟弟也仗势欺负她,母亲却忍气吞声。成人后特别是参加了工作,郝娇更加想尽快逃离这个给她带来阴影的伤心之家。脱离苦海的捷径就是嫁给一个家境殷实的男人,因为继父提出她出嫁的条件是30万彩礼钱,母亲的条件是男方要有车有房有存款。

一路走一路想。
钟思清自忖凭自己的努力,不出五年,郝娇的条件是可以达到的,把郝娇追到手钟思清自信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继续走,继续想。
但是,如果真要和妻子离婚,他暂时真下不了决心。妻子的确算不上漂亮,但是属于比较耐看的类型;妻子虽说小气爱唠叨了一些,但朴实勤快、孝敬父母,家务活从来不需要他伸手,买菜做饭,洗洗涮涮,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尤其是结婚那年,由于自己的家庭出现了意外变故,没有能力拿出更多的钱筹备婚礼。她不但没有抱怨,而且还主动提出不要结婚戒指、不拍婚纱照,陪送的嫁妆远远超过他给她的一万元彩礼钱。虽说婚后不久钻戒也买了、结婚照也补拍了,但每当提起这件事来,他仍然感觉过意不去,这也是他一再忍让妻子的一个重要因素。
停下行走的脚步,钟思清驻足细想。
一个小姑娘都那么现实,自己一个大老爷们难道就不睁眼看看现实吗?
如果真要和妻子离了婚,“陈世美”的帽子是戴定了;车子要换;50几平米的房子得换;30万的彩礼钱要借。自己结婚,父母已经倾其所有,不可能再拿出钱来资助他!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这几年生活太顺了?自己有些膨胀了?有些迷失自我了?
太不应该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钟思清几乎要喊出来,但他忍住了。他松开紧握的双拳,心里也一下子释然了。
环顾四周,柳树渐趋翠绿;花朵绽放着各自的色彩;荡漾的河水反射的光束晃来晃去;鸟雀的啁啾声透过树丛清晰可闻。抬头东望,太阳已经爬上了东山顶,霞光万丈,映红了半边天。
钟思清猛地转过身子,大步走上回家的路,宽阔的大道延伸到远方,直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